陆问景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江博臣取完车,从学校里出来,正赶上晚高峰,被堵在高架桥许久,赶到医院的时候,骆海的点滴已经打完了。 人还在睡着。 江博臣跟医生问了几句,了解了情况,又把坐在门口的老孟送走,这才回到输液室里跟乔荆玉大眼瞪小眼。 “怎么?晚饭放你鸽子了,还在生爸爸的气?” “谁在意这个啊。”乔荆玉不屑。 “那是因为什么?”合着不是因为这个,亏他想了一路的道歉词。 乔荆玉质问他:“你为什么不保护骆海?” “怎么保护?”江博臣说,“告诉教育局的人,这是我的关系户,你们别为难他?骆海是自尊心那么强的孩子,他连发着烧都要做题,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不愿意等到第二天,我真的那么做,才是害了他。” “你都不知道,今天骆海做完陆教授那套题,用了不到规定时间的一半,那群人震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大鸭蛋。” 江博臣说着,自己没忍住笑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乔荆玉也不得不承认,刚才是他想的简单了。 父子俩人刚坐下说了几句话,江博臣的手机就响了。 “哎呦,刚出来太匆忙,忘记跟你奶奶说一声了。”江博臣接起电话,“喂,妈,学校里出了点事情,我刚处理完,忘记跟你说了,今晚别出去吃饭了。” “乔乔…”江博臣看了乔荆玉一眼,乔荆玉疯狂摇头。 “乔乔他估计已经吃过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江博臣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挂断电话,江博臣说:“奶奶说在家里做饭,我说你吃过了,但我得回去一趟,奶奶今天刚过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吃饭。” “嗯,那你快回去吧。”乔荆玉说。 江博臣不放心,“要不要请个护工?” “请什么护工啊。”乔荆玉无语,“只是发烧,又不是伤残,我能照顾。” “好,那骆海醒了,你记得给他买点晚饭吃,他发烧,你给他买点粥喝就行,别太油腻了。” “我知道。” “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啊,我刚看到门口有一家餐馆,你要是懒得出去,就点外卖。” “哎呀,你快走吧,我知道。” 江博臣走后,输液室里安静下来,输液室本来人就不多,渐渐的,都走干净了。 只剩下乔荆玉和骆海两个人。 乔荆玉闲着无聊,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趴在骆海床边睡着了。 输液室的门被人推开,又有人提着吊瓶进来,陪同的家属大声说着话。 骆海听到说话声,皱着眉醒过来,手有点凉和麻,他动了动手,感觉到手边毛茸茸的头发。 乔荆玉的头发在输液室冷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茶棕色,弯弯曲曲的自然卷,蓬松凌乱,十分可爱。 他忍不住抬起手,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停住。 如果他心思不纯,心有杂念,那么这样的触碰是不是一种冒犯? 骆海嘴里有些发苦,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他看着乔荆玉,最终只是垂下手,轻轻扯了扯乔荆玉蜷曲的发尾,克制又小心。 “嗯…”乔荆玉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你醒了啊?” “嗯。” 乔荆玉打了个大哈欠,揉了揉眼睛就去摸骆海的额头,骆海的额头凉津津的,可能是出汗太多,现在汗都晾干了。 “不烧了。”乔荆玉说。 温热的手心覆盖在额头上,又迅速离开。骆海差点忘记怎么呼吸,“你怎么过来的?” “我去学校找你,他们说你发烧晕倒了,我就过来了。”乔荆玉想到骆海连着做了一下午题,还出了那么多汗,一定很消耗体力,“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骆海确实感觉嘴里很干。 乔荆玉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送给他嘴边,也没有松手把水杯交给他的意思。 于是骆海就着乔荆玉的手,把一杯水喝完了。 乔荆玉把水杯放下,“你饿吗?我给你订个粥吧。” 骆海不想在医院多待,乔荆玉身体不好,输液室里什么人都来过,他不想乔荆玉在这里待太久。 “咱们回家吧,回家再吃。” “你行不行?”乔荆玉担心他再反复发烧,“要不要去找医生开点药?” 骆海已经下床,穿上鞋子,“家里医药箱有退烧药。” 他看到自己的鞋带被人重新系过了,整整齐齐的,两个板正的蝴蝶结。 “是谁送我来的?江叔叔吗?”骆海问。 “不是,是你们班主任和陆老师,我来的时候,陆老师在屋里看着你打针。” 骆海回想起那位陆教授,其实在办公室里就应该认出来的,但他当时发高烧,脑子有些不灵光。 他是见过陆教授的,那次给乔荆玉送作业,在学校走廊里,难怪今天在办公室见到,就觉得十分熟悉。 乔荆玉说:“听说是陆老师把你背上救护车的,也得亏是陆老师,别人肯定背不动你,陆老师个子和你差不多,才能背动你。” 原来真的有人背着他,骆海怔住,他还以为是做梦。 骆海身体向来很好,从医院挂完水回来,就彻底退烧了,也没有出现反复发烧的情况。 期末考试结束,他正式放寒假了。 此时距离过年仅仅只有十几天了。 大街上到处都是即将过年的气氛,相反的,乔荆玉和骆海这里就比较冷清。 江博臣虽然放假了,但忙着陪奶奶到处玩,逛景点,乔珍又不在国内,姥姥姥爷虽然催了很多次,让乔荆玉收拾东西,过去住几天,但乔荆玉不想把骆海丢下。 骆海本来就没亲人,在年关这样团圆的日子,他更不能让骆海一个人了。 腊月二十八,保姆阿姨也要回家了,她给乔荆玉准备了很多菜和肉,都放在冰箱里,特意叮嘱了骆海,要记得做过乔荆玉吃。 阿姨走之前,给家里做了大扫除,望着干干净净却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乔荆玉有些难过。 “骆海,你会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看电影,这是他们最近刚开始的娱乐方式。 乔荆玉怕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太过唐突,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骆海,“我是说,你有想过,去找他们吗?” 大荧幕的光扫在骆海脸上,他垂下眼睛,“很小的时候,幻想过他们的样子,后来就没有想过了。” 他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纪。 其实乔荆玉一直都不敢问关于骆海父母的事,他知道,骆海是作为弃婴被骆爷爷捡到的,村子里的人都说骆海是弃婴,骆海自然也默认自己的身份是弃婴。 可他不愿意相信骆海是被抛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