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择言是为了掩盖同沈少府的暗中勾当,混淆视听!” 勤政殿一时间嘈杂起来,气急败坏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天昌帝的茶盏又砸碎了一个,这才勉强安静下去。 沈欢大半夜被传唤进宫,许是睡得晚还没有洗漱,也许是在路上重新梳洗过了,衣衫头发都算得体。 他单薄而来,进了勤政殿,寒气遍身,发丝都叫霜气打透了。 天昌帝上下打量他,挑不出毛病来,便道:“邵卿说,你跟老三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可有此事?” “没有。”沈欢跪在地上,单薄的袍子许是被雾气浸了,沉甸甸的拖在地上,看起来有些落魄。 邵辛淳和李升垣跪在一旁,一齐看着他。 “有。”邵辛淳一口咬定,他转头质问沈欢,“当初你去我家中找我,同我说,若是我跪下求你,你跟三爷就留我一条全尸。这话怎么讲?” “气话。”沈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可能。”邵辛淳逼问他,“你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平常乌龟一般缩着苟且偷生,根本不是会说气话的人。” “啊,”沈欢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根本不理邵辛淳,一心只对着天昌帝答,“微臣确实一直乌龟一般缩着苟且偷生。” 他声音轻且凉,像被霜裹住了。 天昌帝盯着他单薄的肩头还有消瘦的下颌:“你怨朕不给你活路?” “微臣不敢。”沈欢掩着嘴咳了数声,眼睛里积了水,声音也比刚进来时哑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您要臣生臣便生,您要臣死臣便死。其他人落井下石,微臣也都受了。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为了家父在天之灵,也要据理一争。” 他话中表露的意思众多,强调了‘我虽然落魄,但这是皇帝造成的,我可以忍受。可若是其他人也来欺辱我,那我再不还手,一则对不起我爹,二则我爹的旧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虽然口吻谦卑,言语恭敬,但跟平时比已经算是胆大,甚至称得上怨怼。 天昌帝的脸色一再变幻,他因为沈欢的拱伏而高高在上,又因为他偶然的反抗而满腔怒火。 因为沈欢是太上皇的亲弟弟,而自己只是个堂弟。 他这皇位坐的芒刺在股,辗转难眠。 “沈欢,你有没有跟李升垣勾结?”天昌帝死死盯着他,不放过蛛丝马迹。 “微臣没有。”沈欢说,“也不会。” 天昌帝不语,沈欢又咳了几声,嘴唇苍白:“皇上,我没有和三爷勾结的理由,天下姓李,我姓沈。” 他提醒了天昌帝,他是个私生子,高祖皇帝没有认回这个儿子,太上皇也没有认回这个弟弟。 他名不正言不顺,朝臣们根本不会同意一个外姓人混淆皇家血脉。 他不管谋划什么,都谋不到皇位上头。 邵辛淳这时道:“你有理由!你助三爷成事,三爷帮你翻身!” 沈欢跪了半晌,终于动了,他偏头看了一眼邵辛淳。 邵辛淳看回去,发觉他的目光同挑衅那天一模一样。 冷淡的,冰凉的,笃定的。 邵辛淳窜起身来,指着他:“就是你们在暗中筹谋!你……” “压住他!”福有禄紧忙唤人,话音刚落,大内侍卫风一样从门外闯进来,刚邵辛淳按着跪在了地上。 福有禄挡在天昌帝身前:“皇上面前也敢放肆!” 沈欢唇角一动,但那只是转瞬之间。 天昌帝胸膛起伏不定,能看到额角青筋跳动不停。 “皇上别急,”福有禄急忙给他顺气,又叫人上了一盏茶,“三爷有没有谋反之心,咱们叫人一问便知。” 邵辛淳又要挣扎,福有禄道:“堵住他的嘴,别给皇上添气。” 邵辛淳一声不吭的被堵上了嘴。 天昌帝看向李升垣,因为极度生气,眼睛周围的肌肉都跟着不停跳动:“你有没有。” 李升垣已经吓呆了,好片刻才发出声音:“臣弟没有!” “看来说不清楚,”福有禄在旁边小声地对天昌帝提议:“既然是王府里头的事情,总有蛛丝马迹可以寻找,咱们何不找别个再仔细问问。” 天昌帝点头,示意他去做。 福有禄派人去了一刻钟,带回来了一个忠勤王府的侍女。 侍女朝着天昌帝行礼,双手扣在一起捂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福有禄半是哄半是吓地问:“你是忠勤王府的人吗?” 侍女缓和了一下才能发出声音:“是、是。” 天昌帝手搭在桌上,仰着头垂视她。 只见侍女穿着打扮干净,手上却有一些被风吹皲的痕迹,是经常干活的一双手。 相较之下,李升垣见到她激动许多:“皇兄,她、她可以作证,臣弟从来没有二心。” 李升垣对她使眼色,但是侍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也不敢抬。 天昌帝用鼻孔喷出一口气,看着侍女整齐柔顺的额发:“朕把话说在前头,接下来你说的话若是有一个字不真,就定你抄九族的罪。你在忠勤王府是做什么的?” 侍女浑身都在抖,但言语还算流畅:“之前是打杂干粗活的,现在贴身伺候三爷。” 天昌帝看了一眼李升垣。 李升垣吞下口水:“前两天才收的暖床丫头。” “既然是枕边人,那自然知根知底了。”天昌帝坐直了些,“见过旁边这人吗?” 侍女飞快的看了一眼板板正正跪在一旁的沈欢,然后摇了摇头。 李升垣松了口气。 天昌帝:“听过十二爷李昀成吗?” 侍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若下次再犹豫,就直接让人拉你出去斩了。”天昌帝说。 侍女整个都趴在阴影里,惶恐道:“奴婢听三爷曾提过,十二爷进京时遭到大内侍卫的刺杀,还说要把这消息告诉十二爷,想要让皇上跟十二爷离心,然后……” “子虚乌有!”李升垣顿时要疯了。 侍女惊“啊!”一声,哭了起来。 李升垣冲过去扯着头发打她,又膝行爬向天昌帝:“皇兄,她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要来害我!” 侍女哭着喊:“三爷莫不是忘了,那日你喝多了酒,拉着我说……” “你这蛇蝎贱妇,”李升垣转身过去,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砸她。 福有禄立刻说:“快快拦下!” 李升垣四肢被按在地上,脸色涨红,嘴里咒骂不堪。 天昌帝的表情已经格外难看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什么,你继续说。” 侍女刚刚额角挨了拳头,眨眼间已经发肿,额角的发丝也不复平整。 “然后皇上无人可用,只能、只能,”她发着抖,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只能从忠勤王府里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