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 “你不爱吃辣,不能吃花生、蜜瓜和西瓜,对甜品兴趣一般,咖啡加奶不加糖,牛排吃七成熟。” “你喜欢穿黑白灰,虽然平时穿西装次数多,但其实更偏好运动休闲装比如夹克。” “腕表一周不重样,领带通常是斜纹款式,打半温莎结。” “平均入睡速度是十五分钟,起床后要先喝一杯温水,东西习惯摆在左手边。” 江杳扳着指头一样一样数,末了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你每次挤牙膏,都会从牙膏末尾开始挤,一次挤两小粒。” 说完,他十分骄傲地扬起脸,一滴水顺着下巴尖滚落:“怎么样?是不是赢很大?” 这下,换段逐弦错愕了。 半晌,段逐弦哑然失笑:“嗯,你赢了。” 江杳一脸嘚瑟地靠回水里。 他当然知道段逐弦是在哄他。 因为在体贴这方面,他大概永远比不过段逐弦。 他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细致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发掘并记住段逐弦这么多小事,其实连他自己也挺惊讶的。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江杳捞过来看了眼,回了几条拜年消息。 段逐弦看向江杳的手机屏幕:“孙梦瑶?” 江杳敲着字,随口道:“你也认识她啊?” “不认识。”段逐弦道,“但我知道她是你们班的,坐过你斜前桌,给你告过白。” 江杳打字的手一顿,消极怠工的海马体瞬间刮起风暴,半天也没提取出对方给他告白的场景。他和孙梦瑶也是前段时间校庆聚餐才加上的好友。 江杳转过头,看向段逐弦无甚情绪的脸,幽幽道:“大哥,我都不记得她给我告白的事了,再说人家是女生,从根源上就不可能,换个人吃醋好不好?” 话音落下,手机再度蹦出一条消息,祝他春节快乐,还约他有空一起吃饭。 发送人:魏知寒。 段逐弦眉梢缓缓挑起。 江杳心里莫名一虚,心说这魏知寒自从被他斩钉截铁拒绝后,一直没给他发过消息,就这一次,还正好被段逐弦看到。 但他就爱看段逐弦这么一个理性到刻薄的人,在明知别人都无机可乘的情况下,还毫无理智为他吃飞醋的样子。 于是,江杳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照你这么一口醋一口醋的喝,迟早得酸死。” 他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段逐弦还好意思说他,搞得好像追段逐弦的人没排到护城河一样。 他甚至还在某个酒会上,亲眼见过一个想趁醉撩骚段逐弦的。 也就是他心态好,才放心把段逐弦这种蓝颜祸水放出去见人。 然而段逐弦到底是个精明的商人,不管自己占不占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索丨取的机会。 他借势勾过江杳的腰,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所以我需要中和一下。” 说完,低头咬上江杳热气腾腾的锁骨,在上面留下淡红的记号。 长时间泡澡本就容易滋生睡意,又被某人仗着吃醋欺负了一通,江杳累了,靠在段逐弦怀里,眼皮子忍不住开始打架。 乳白色的窗帘被暖风卷起一角,透过缝隙里的单向可视玻璃,可以依稀窥见夜色,还有远处升入半空中的城市霓虹,烟花爆竹声断续响起,间或跑跑闹闹的脚步声。 身处的浴室仿佛也沉浸在这喧嚣之中,但又无比寂静,无比安稳,如同一场漫无目的的美梦。 半梦半醒间,江杳从朦胧的光晕中,看到美神的脸,那位美神有着英气逼人的面部轮廓线,挑不出半分错处的完美唇鼻,和一双承袭部分欧洲血统的深邃双眸,仿佛一尊绝无仅有的艺术品,让人心跳加速,却挪不开眼。 好迷人,好伟大的一张脸…… 他有些眷念地望了望,然后揉揉眼,清醒过来。 发现美神居然是段逐弦。 对方正在轻轻柔柔帮他擦身体。 * 几分钟后,江杳躺在被窝里,却有点睡不着了。 江杳四下环顾卧室,觉得风格甚是熟悉,便问段逐弦:“这是你的房间?” 段逐弦正戴着眼镜,靠坐在旁边浏览邮件,闻言点了下头:“嗯,学生时代,我每逢假期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江杳恍然大悟:“难怪高二一整个暑假找不到你人影,原来是跑到这里躲清闲了。” 段逐弦一愣:“你找过我?” 江杳:“是啊,我当时不是在篮球赛上输给你了吗,所以想找你继续切磋,可你死活不回信息,我好不容易摸清你家住在哪里,结果开门的居然是沈棠,他说你外出了。” 段逐弦闻言,打字的手指微微蜷起。 高二那个夏天,他刚得知江杳暗恋沈棠,一颗心正处在极度动荡之中。 正巧沈棠随沈父在他家做客,他不想看到江杳在他眼皮子底下约走沈棠,便像以往的假期那样,来到苑市,切断所有和外界的联络。 与其说他在躲着江杳,不如说是在逃避自己不合时宜的情感。 没想到,那个暑假,江杳真的去了,可要找的人却是他。 难怪他后来开机开机,打开微信,江杳给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他还以为是江杳的无聊之举。 墙上的老式挂钟不经意间越过零点,发出轻轻一声闷响,窗外的夜色中燃起一朵朵烟花。 江杳难得敏锐地察觉到段逐弦的异样,问:“你在想什么啊?” 段逐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昨晚零点的烟花,你许愿了吗?” 江杳眉心微蹙,总觉得段逐弦有故作掩饰的嫌疑,但还是道:“没有,我不信这个。” 段逐弦问:“为什么?” 江杳扬扬眉:“因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对天许愿,这辈子都不跟你和好。” 段逐弦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把这么宝贵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浪费在我身上?” 江杳撇撇嘴:“反正也不灵,不算浪费,而且由此说明,老天爷才没时间管我们凡人的心愿。” 那年生日正逢高考结束,他得知段逐弦修改志愿的时候。 像往常那样,他被一堆熟或不熟的朋友簇拥在一起,在饭店包间办了场生日会,挺热闹的,但绝大多数细节他都记不太清了。 就记得来了一大帮子人,而他自己闷坐在欢声笑语之外,喝了好多酒。 三层的冰淇淋奶油蛋糕,他一口都没吃。 最后冲进卫生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半坐起身,望着窗外的烟花,江杳突然想起什么。 “说到那次生日,可能是我对你怨念太深了,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一个特别像你的人从隔壁包间走出来,陈一棋说是我醉出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