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才发现? 澹台莲州就是那个凡人。 那个昆仑仙门里唯一的凡人,舍身施展禁术救活仙君的凡人,仙君冒师门之大不韪非要与之成亲的凡人,而后又在仙君当上仙君之前,抛下一切,离开昆仑、消失无踪的凡人。 难怪……难怪…… 他呆呆地想,心绪如乱缠的线。 韩阳羽苦笑两声,径自摇了摇头。 不,要是他早点知道这件事,怕是会更加愤愤不平,怨天尤人,以为仙君是徇私情所以重罚他。 现在他与澹台莲州相识,却不再会这样想了。 他要是没那么自私,试着去救了昭太子,就算没救成,也不至于被重罚。 他要是没那么傲慢,那么他或许会知道仙君身边的那个凡人的名字,就不会胆大包天到隐瞒下来。 可在昆仑,有几个人去认真地问过那个凡人的姓名呢? 没有吧。 身边的小兵见他神情古怪,一下子像是要哭,一下子又像是要笑,曲肘撞了撞他,问:“你怎么了?” 韩阳羽略带颓唐地往后一仰,眺望着天穹上的繁星,说:“没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凡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澹台莲州脸上的笑容比火更明亮,似乎在笑着跟仙君说着什么。 但他离得远,自然听不见。 仙君一如既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出尘脱俗。 然而,然而……落在他眼中,总觉得有一丝说不上来的不一样,不像那个在昆仑时的仙君。 士兵们都抻着脖子在看澹台莲州,笑呵呵地说:“我们太子就是厉害,跟仙人都有交情,过生日还有仙人专门来祝贺。” 韩阳羽问:“你们就这么爱看太子啊?” 士兵晕陶陶地答之:“好看嘛。太子生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女人都好看。” 也有人说:“我爱听太子说话,太子的声音也好听。” 旁边有人嘲笑:“你脸红什么啊?哈哈哈哈。” 这时,澹台莲州起身离开。 士兵们交头接耳地问:“怎么了?太子要去干吗?” 韩阳羽也看了一眼,但是是在看仙君,仙君还在。 不多时,澹台莲州抱着一把古琴回来了。 众人纷纷激动起来,鼓掌道:“哦!太子要弹琴与我们一起取乐!” “安静,安静,别吵了,再吵我要听不见太子的琴声了。” 大家自发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柴木燃烧的轻微破裂声。 澹台莲州抚琴而歌,他的声音如落珠敲玉,清灵悠扬,一句一句地唱着。 谁都没出声,听完第一遍以后,两个带着稚气的少年的声音跟着唱起来。 那是两位年幼的王子,他们在跟着兄长吟唱。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歌声。 也有人用乐器合奏,有的人没有乐器,就随节拍桌子、击碗,或是敲剑。总之,能发出声音就好。 众人的歌声汇聚在一起,飘扬在军营上空,仿佛要响彻天际。 韩阳羽傻了眼。 他听过士兵们唱歌,平时干活儿的时候大家也爱唱歌助兴,亦是这样士气高昂,现下的这歌声中却又有些别的。 有对太子的爱戴之情,有对伙伴的友谊之情,还有更多更多,他无法辨清的慷慨激昂的情绪。 在这快活喧闹的氛围之中,倒也不止他一个格格不入。 韩阳羽再次从人群缝隙中看过去,看见仙君还是冷冷的,他当然没有开口一起唱,连身形都没有摇晃一下,微微侧头,看着澹台莲州,也不知在想什么。 尽管如此,反正无人在意他。 也没人说他扫兴。 这时,不知是不是岑云谏发现了有一道奇怪的视线,忽然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韩阳羽颈后寒毛直竖,赶紧低头弯腰,掩住自己的脸。 澹台莲州在自顾自地在享受快乐。 而这一切都跟岑云谏毫无关系,并不因为他而改变。他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在与不在都一样。 大家唱完歌,唱得有点累了。 肉也烤好了,汤和饭也煮好了,送到每一张桌上,任大家大快朵颐。 而岑云谏的桌上只有一个酒壶和一个酒盏。 大家向澹台莲州举起酒盏祝福他,快些慢些,聚在一起勉强显得整齐。 “太子,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年年如今日,长命百岁,身康体健。” 澹台莲州一一谢过,脸上挂着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松懈下来过,也没什么空去注意去招待岑云谏。 岑云谏也没去凑到他面前,默默地自斟自酌。 在这喧阗之中,他莫名地想起先前他与澹台莲州说定和离以后,他回到洞府,看到那一对忘了收起来的酒杯,不知为何,喝了一整晚的闷酒。 澹台莲州偶尔会瞥他一眼,见他酒壶倾斜至底,却倒不出酒液来,眼睛看着别人,反手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 岑云谏接过酒壶,小心地没有碰到澹台莲州的手指,不使得他们之间有一丁点的肌肤接触。 澹台莲州对人招招手,让人给他上酒。 就这样。 一壶接一壶,岑云谏喝酒,澹台莲州也在喝酒,不快不慢,喝酒到散席。 岑云谏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找澹台莲州。 人太多了。 正遇见澹台莲州在跟两个弟弟说话。 一个说:“那个仙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好闷啊,他会说话吗?” 另一个说:“他为什么是仙人啊,他看上去跟我们长得一样。” 澹台莲州道:“他是啊,他一剑可以劈开天、斩断山,你们是没有见过……别招惹他啊,不准跟他面前调皮,很危险的。” 岑云谏忍不住开口说:“我还不至于欺负小孩。” 澹台莲州转过头,笑了一笑:“不是说你会欺负小孩,是说你厉害。仙君。” 补充说:“祝你生辰快乐。” 岑云谏:“多谢。” 澹台莲州问:“宴席散了,你可是要离开了?” 并不赶他,只是觉得堂堂仙君,估计没空在这滞留太久。 岑云谏静默而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兴许是在夜中,瞳色比平时更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又像是汹涌的深海。 澹台莲州敛起笑意,眼底闪烁着几分迷惑。 奇怪,岑云谏这是怎么了? 感觉有点可怕。 莫非是还有事要与他说? 澹台莲州让两个弟弟回去休息,自己则引着岑云谏去了他下榻的屋子。 岑云谏一进门就坐了下来。 澹台莲州点起一盏灯,放在案上,他俩面对面的正中间。 烛光照亮岑云谏的脸。 澹台莲州细细看,脸一点都没红,耳朵没有,脖子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