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抬眼问她。 “让我看看。” 唐簌说。 她朝江遇靠过来,白色实验服的长长下摆随着动作晃动,贴着他的手臂轻轻扫过,衣角垂下的系带被抓在了手心,偶尔被拨弄得晃动一下。 江遇只瞥了眼那幅画,就像被烫到似的猛然移开了视线,耳尖的红色愈深,扯着系带的手指蜷缩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忽然抬起眼来直直看着唐簌,恼羞成怒一般,用力扯了一下她衣角的带子。 真没出息。 江遇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是一幅画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之后……这种东西想要多少张都…… ……都可以吧? 江遇越想越觉得毫无自信,刚提起的气势又一下子弱了下去,气急败坏之下,使劲儿扯了扯那条长长的松紧带。 衣摆立刻卷起了一小圈,被拉长的松紧带晃动着,像逗猫棒上的穗子。 江遇盯着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又伸手将它一点点复原了。 她的衣服上,似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装饰品,有些是特别的设计,有些只是普通的结构。 但不论哪种,他都喜欢拽着玩就是了。 某些时候,简直是排遣心情的绝好工具。 “咦……?” 唐簌翻动着那张画纸,没有理会这些小动作,只在感觉到衣摆被拽住时,顺着拉扯的方向微微弯了弯腰。 花时间看了看手中的画幅之后,她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眼睛里闪出一点疑惑。 江遇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立刻发觉了这点异样,仰头问:“怎么了?” “唔……”唐簌思考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我忘记是什么时候画的了,应该是哪天随手……你很想知道吗?” 她低下头,看着那双仿佛突然冒起火来的眼睛,迟疑了半秒,又举起画纸打量起来。 但没过两秒就摇了摇头。 “真的不记得了。”唐簌的语气很诚恳,“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但大概是在法瑟的那几天,可能是停赛公告发布之后……这是联赛纪念册里的稿纸,多余的都没有带回来。” 但这几句解释没能让江遇的心情变好。 他的眼眉一下压低,黑眸随之暗沉下来,显得有一点点凶。 但手指还紧紧缠着唐簌的衣摆不放,偶尔扯动一下,像是非得捏着什么东西才觉得安心。 “你不记得了?” 江遇很不高兴的复述了一遍,控诉道:“联赛才刚过去不到一周。” 他越是说,越是觉得心情在不断变差。 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不是非要听到答案不可。 若唐簌直接忽略这个问题,也许江遇会有一瞬的失落,但也只会是非常短暂的情绪而已。 可是她回答了。 却显得比不回答还要敷衍。 江遇用力拧着那截松紧带,眉毛也拧了起来。 也许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说不定,这种随笔只是唐簌从前就有的习惯,给很多人都画过。 根本——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 江遇胡思乱想起来。 但唐簌却仍然很平静,甚至因为过分平静,显得有点茫然。 “因为太多了嘛。”她放下那幅画,无奈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记得清楚呀。” 说完,唐簌隔空操控助手机器人开了机,让它们从修理台那边拿了一个金属盒过来。 “喏。” 她把那盒子打开,说道:“都是工作时的随手画,嗯……应该有几张标了日期。” 江遇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视线一点点凝在了盒子里大小各异的小纸片上。 其中大部分的形状都非常不规则,材质也种类颇多,有几张,干脆就是密封罐外的广告纸。 但纸面上的线条都很明显。 全部是他的模样。 第71章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逐渐升高。 唐簌垂下眼睛,看见玫瑰色的红晕慢慢在视野中出现,但紧接着就被一双遮住脸颊的手掩盖了。 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密封盒,将最上方的几张拿了起来,犹豫着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一部分,这些是在……” 江遇忽然打断她:“停。”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吐出这个字后,又小声咕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忽然将遮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转而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唐簌握着密封盒的手微微收紧,有些惊讶地低下头,发丝在脸侧交缠着,原本辛辣的花香逐渐被染得发甜。 灼热的体温顺着皮肤流淌,像半融化的糖浆,将血管和胸腔都烧热,让人暂时忘记了呼吸。 “停,暂停。”江遇将脸埋在她的颈侧,用呢喃般的语气控诉道, “这太犯规了。” 他仰起头来,黑眼睛里全无刚才的晦暗,在全息投影的映照下,反而像是有星星落在眼眸深处似的,闪着一点微光。 比起宝石,更像葡萄……或者半透明的酒心糖,或者随便什么东西,但一定是酒心的。 一捏就往外流清澈的甜酒。 啊,看过来了。 这样的念头不断从脑海中闪过,唐簌抬起指尖,想戳一戳近在咫尺的脸颊。 但下一秒,江遇偏开头,仰起的下巴随之放低,贴着她的耳畔道:“继续说。” 命令式的句子,但语气软的像水一样,隐隐约约,还透露出些许犹豫。 仿佛这句话是什么不得了的魔咒,说出来就会打开某个难以承受的开关。 从头发丝中露出的耳尖,红得简直像要烧起来。 但唐簌没有立刻说下去。 她垂眼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指尖顺着江遇的下颌线探入脖颈,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抬了起来,另一只手则将密封盒放在飘窗上,从中拿出了几张巴掌大的画纸。 黑眼睛含着迷茫看了过来,泛着红晕的脸颊十分顺从地抬起。 “想听我介绍的话。”唐簌动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说道,“还是亲眼看着比较好吧。” 江遇紧紧盯着她看,柔软的棕色卷发在眼前晃动着,她雪白的衣袖垂落在脸侧,如新雪落下覆盖了大地表面,思绪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变得昏沉起来。 他有时难以想象自己竟会如此迷恋另一个人,同时更难相信对方竟然也给他对等的感情,因此总感觉到现实带来的虚幻和迷惘,怀疑一切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消散。 即使有猛烈的情绪涌现,也下意识想让它来得慢一些,直到迟来的实感一点点填充心房。 但是…… 江遇凝视着那双颜色温柔的褐色眼睛,和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对视,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偏过头,将脸颊枕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