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终于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唐簌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想,不得不说,机械眼在美观度上,确实有着遥遥领先的优越水准。 即使哭成这样,眼睛也没有多红, 眼珠像水洗过的宝石一样, 因过于澄澈而略显茫然。 看起来更可怜了。 一般这种情况, 是不是该摸摸头安慰一下? 唐簌这样想着,试探着抬起手,但果不其然被迅速地紧紧抓住,重新贴上了那沾着泪水又十分柔软的脸颊。 总是这样。 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似的,语言上的安慰治标不治本,根本不管用,非得要有切实的接触才能稍微冷静一点。 泪水从皮肤表面滑过, 引起一丝轻微的痒意,唐簌忍不住幅度很小的勾了勾指尖。 从其他的几个队友那里,的确也听说江遇性格比较敏感, 虽然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总是迟钝的可怕, 但在关注的事上,心思反而格外细腻, 经常会有比较大的情感波动。 但是也没有谁提到过…… 唐簌又动了动手指。 这么爱哭。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她用麻醉枪弄哭过,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吗? 那岂不是说,平常也都在偷偷忍着眼泪吗? 有一点…… 也有点太可爱了吧? 唐簌终于叹了口气, 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虽然她料到这件事不会多么麻烦,可是这样也太没难度了,明明几分钟前还是一副想要把她咬死的样子,现在就这么随便原谅了吗? 真的是……也太好欺负了吧。 唐簌轻飘飘的这样想着,丝毫没发现自己有一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不良倾向。 “别哭啦。”她又轻声说道,“听我解释好不好?” 江遇闷闷地嗯了声,仍旧紧紧抓着她的手,用脸颊蹭着掌心。 他没有想到唐簌会找过来。 并不是不期待。 只是觉得不可能。 唐簌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太温和了。 如果只是朋友,当然会觉得这是很好相处的性格,但是对于想要更进一步的人,这种温和却成了不可忍受的冷漠。 江遇总是会忍不住地去想,始终如此温柔,始终没有明显的情绪,会不会是因为根本不在意呢? 这样想的同时,他又感到已经强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仿佛能够握在掌心的东西,流沙般倾泻一地。 没有抵抗的办法。 江遇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像猫一样用脸颊和额头蹭她,仿佛这样就可以填补心里越来越大的空洞。 因此,当唐簌开始解释时,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倾听上。 “关于联姻的事情……和你现在知道的一样,确实是真的。” 唐簌准备把这件事完全讲清楚,因此一点儿隐瞒的尝试都没做,开口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着。 江遇果然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整个儿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秒,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推开了唐簌的手,逃跑似的又将脸埋进了臂弯,把头顶留给她看。 但是唐簌一把反握住江遇的手,上半身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撑着墙壁,仿佛是将他真个人虚抱在怀中一样。 “别逃呀。” 唐簌等了一会儿,才抬手慢慢地摸他的脑袋,用指节一点点梳理着那略显凌乱的深黑色头发,柔声安抚:“先听我说完好吗?” 她从楼上匆匆忙忙地赶下来,动作很快,心情也急切,因此后背都隐隐发起热来,额头上渗出细汗。但手指还是冰凉的,像半融化的薄冰一样,有种奇异的、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 江遇没有吭声,隔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朝唐簌另一侧偏开,五官看不见了,但能感到睫毛和鼻尖贴着手腕蹭过去,连骨头都好像是柔软的。 唐簌极轻地拍着他的后脑勺,很有耐心地等着,一直到他真的冷静下来为止。 “我确实从没有提过这件事,但不是为了隐瞒,也和你能想到的任何理由都没有关系。” 唐簌说到这里时,非常不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忘记了”这种理由听起来非常虚假且敷衍,像是一个毫不走心的托词似的,听起来简直让人生气。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没有说,只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想起这件事。” 唐簌尽量用严肃可信的语气说道:“在我接受这个安排的时候,不觉得联姻是多么重要的事,那时它也只是一个不成形的设想——直到现在,它也是一个可以随时更改、随时取消的口头约定,绝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正式。” 她强调道:“所以我没有婚约对象,这甚至谈不上是一个婚约。” 江遇不知听进去没有,还在一味地贴着她的掌心,像只脑袋空空、只知道找人求摸的猫。 但还是比之前那种随时要咬人的状态好多了。 只不过,看起来稍微有点不聪明。 唐簌用了一个比较含蓄的词来形容,过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心想,是一只笨猫。 “这是和加西亚家族的约定,而今天……不,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她非常坦诚,连自己下意识想到的借口都完全抛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本打算晚上和家里联系,告诉他们我想取消联姻。”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感觉到,右手被握的更紧了一些。 非但如此,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玫瑰花香几乎无所遁形,每一丝变动都一览无余。 对于Alpha来说,能从信息素里得到的东西,甚至要比从表情和话语中知道的还多,在联邦军部,信息素也是审讯的常用媒介之一。 唐簌确实从中得到了很多内容。 这让她安心下来,因紧张而攥在一起手指放松了,又开始慢条斯理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和脊背。 江遇仍旧是一言不发。 他的脸颊也还是埋在唐簌的掌心,只是头慢慢往前倾,一点点钻进了她的怀里,下巴搭在肩膀上,尖尖的抵着她的骨头。 浓郁的花香渐渐不再涌动,如同湖面上厚重又平静的雾气。 像抱着一束花。 唐簌如此想着,垂下眼睛,尽量隐秘地打量江遇手臂上的裂纹。 生起气来就伤害自己什么的,可不是好习惯啊。 但现在还不能指出这一点,也不能立刻给他做修复,不然……应该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唐簌在心里轻轻地叹着气。 过了许久,才听见江遇问:“为什么想……取消?” 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如同耳语,就像拿不准这句话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