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拧着眉地回忆先前观察到的情况,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多么不讲道理。 两个A之间,本来就用不着保持距离。 但他自顾自地想着,越想心情越差,在那根散落的装饰带再一次从眼前拂过时,盯着看了两秒,伸手抓住了它。 “别离我……” 别离我这么近。 江遇想说。 可是刚吐出三个字,唐簌就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微凉的手心贴着脸颊,略带甜味的水汽又钻入鼻腔。 “嘘,别说话。” 唐簌又轻又快地说着,声音压得非常低,像近在耳畔的私语。 她谨慎地看了眼窗外,低头看着终端上的设备信息。 很好,还在正常运行。 这个小玩意儿是唐簌用边角料随手做的,连名字都没有,目前的运行也很不稳定。 她原本想用它来微控对手战队机甲的操作系统,到了法瑟才知道,联赛禁止使用一切规定外的机械手段。 ——“我们办的不是机械师技能竞赛!” 总裁判瞪眼看着她的工具箱,如此说道。 唐簌只好把所有特意带上的“小玩意儿”与“大家伙”们全留在住处,每天空着手到训练场,通过重复性工作适应联赛提供的一切物品。 除了一点儿她觉得能派上用场的小东西。 比如说信号干扰器……什么的。 虽然做的都是违纪行为。 话说回来,因为是临时赶制的,这个小玩意儿的性能还不是特别靠得住,虽然设置了单向滤音,车内的声音也有向外传的风险。 如果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那就不好了。 唐簌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还要注意外面几人的对话,一时分神,不小心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然后立刻就被咬了一口。 尖锐的牙齿陷入掌心,咬着软肉扯动了一下,似乎犹嫌不够,又在指骨上狠狠一磕。 这回真的有点疼,已经超过幼猫的范畴了。 唐簌吃惊的低下头。 下一秒,江遇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将脸扭向另一侧。 长而卷的睫毛划过掌心,飞快地眨动着,留下湿漉漉的水迹。 被咬的格外殷红的薄唇,从视野里一闪而过。 唐簌下意识收回了手,立刻想出声问怎么了,但是车外的几人却恰好说到了关键信息,她不得不凝神去听。 “按计划来就行,能出什么事?” 被围在正中的一个男性Alpha不耐烦地推开同伴,啧了一声:“只要让他们违规就行了,必须让菲尔加诺知道惹上我们的代价,怕什么。” 他身旁的同伴也连声附和:“是啊,查不出来的,谁不是正常打比赛?” 他们又争执了几句之后,似乎终于达成了共识,一齐离开了空中驻车点。 唐簌隔着车窗看着这伙人远去,思忖片刻,才将插在悬浮车控制系统上的仪器拔了下来。 违规? 回想着不久前恶补过的联赛规则,隐隐约约的,她对芝德军校想做的事情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等到赛场上再处理也来得及。 现在,更重要的,还是…… 唐簌紧急回忆了一遍训猫守则,躬下身,在昏沉的光线中,仔细观察着这只坏脾气小猫的神情。 江遇仍然侧着脸看向窗外,但视线并不聚焦,只是虚浮着落在空中的某点,弯软的长睫毛上,尽是细碎的泪珠,一眨眼就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紧紧抿着唇,眼眉的走势向下,是一副恼怒的神情。 但是泪水还在不断落下,眼尾的红越发泛上来,又显得十分脆弱。 在唐簌眼里,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只伸着爪子虚张声势,却还忍不住委屈着落泪的小猫。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 一直以来,唐簌都不太能够处理这种复杂的情感状况。 与她亲近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一点,或者说,都能看出来。 和研究机械时表现出的灵活不同,唐簌在与人相处时,反而会显得有点“呆”。 当然,这是个好的意义上的形容。 她安安静静的,总显得很乖巧,有时会后知后觉,有时会太过直率。 不过,这和情商之类的指标并无关系,单纯是因为唐簌的大半精力都放在机械上,在与朋友相处的时候,下意识的会放松一些。 谁会在闲暇时间还像做题一样研究生活呢? 朋友们对此并不在意。 他们常常说:“天才嘛,总是要有些古怪之处的,天才都是这样,和其他人比起来,你已经正常得出奇了。” 所以直到现在,唐簌的性格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她也稍微比从前变得圆滑了一点。 用温和代替冷漠,用柔软代替理性。 这些改变让朋友们都觉得很舒适,也让唐簌本人觉得很舒适。 至少总不会有人拽着她的衣领,摇着她的肩膀,嘶吼怒斥,非要得到一个较为剧烈的反应不可。 ——但是现在有了。 如果江遇真的用怒气、暴躁、吼叫来表露情绪,唐簌大概很早就会敬而远之直接逃走了,她应对不了这些,也不想处于那样的环境中。 可偏偏是相反的那一种。 掉着眼泪,缩进角落,默默地闹脾气。 多么可怜。 唐簌拿他没办法。 她叹着气,看了看那双溢满眼泪、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终于抬起手,摸了摸那黑如鸦羽却异常柔软的头发。 声音也温柔得像是叹息。 “哪里来这么多的眼泪呀?” 唐簌的手指在江遇的头发上稍稍停了一会儿,又顺着脸颊渐渐下滑,替他擦拭着不断淌落的泪水。 但她的动作越温柔,江遇的眼泪流的越凶。 一开始,他的情绪并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唐簌按着他时太用力,又加上这段时间的各种情绪刺激,才有些失态而已。 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说到底,唐簌没有给他情感回应的义务,这不能怪她。 如果唐簌没有发觉,或者当做没看见,直接冷处理,江遇也许只会独自难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可是唐簌偏偏注意到了。 不仅注意到了,她还要管。 人总会在被关心的时候情绪失控。 无法克制。 江遇已经哭红了眼睛,但泪水却是凉的,脸颊摸起来就像渐渐融化的冰激凌。 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要故作凶狠地瞪着唐簌,抓住她的手想要往外推,但刚推远一点,却又用力地拽了回来,不让她把手抽走。 甚至将脸颊也埋进她的掌心,边哭边轻轻地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