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赚取了大量财富,在门内的地位也并不甚高。 这个殷怀瑜却是个例外。 他原本在沧浪海的弟子中也不算起眼,天资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却要胜过旁人许多。 数年下来,沧浪海的商船倒有一大半都归他管理。 殷怀瑜这个名字,放在各大天才辈出的仙门之间并不起眼,但若是放到南海附近的城池中商道上,却是人人皆知。 谢苏道:“那时我背身对着他,他看到了牧神剑,就说我是偷剑的贼。但后来无极宫的人和祭酒他们来时,他却不见了。” 谢苏不怎么懂世事人情,只是觉得殷怀瑜此人有些奇怪。 但姚黄却是在人间看过数百个春秋更替,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世上的复杂人心,他比谢苏懂得太多。 “这个殷怀瑜的用心只怕不好,偏偏碰到那叶天羽也是个傻子,”姚黄冷冷道,“往后你再遇上这个人,能不跟他接触最好,若是不得已要打交道,自己也得长个心眼。” 姚黄知道谢苏不懂这些,恨不得拆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你在丹青树上的时候,不是觉得殷怀瑜其实已经发现你了吗?叶天羽要砍树,殷怀瑜看似是劝阻他,其实反而是用叶沛之激他,好逼你现身。” 谢苏问道:“逼我现身?” 姚黄道:“是啊,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换了我察觉到树上有陌生气息,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人。但他后来说你偷了牧神剑,这点用意就很明显了。” 那时叶天羽喝令鬼脸杀了谢苏,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可是殷怀瑜认出了牧神剑,偏偏要说谢苏是个偷剑的盗贼。 以他年纪轻轻就能掌管沧浪海大半商船的资质,在蓬莱山中,见到一个背着牧神剑的少年,又怎么会想不到谢苏必定跟明无应有极深的渊源? “且不说殷怀瑜绝不可能是个口不过心的莽撞之徒,这事发生在学宫附近,纵使他对你有些怀疑,也该把你交给杨观。就算他是一开始看见牧神剑花了眼,以他的心智,略想一想也该明白。” 姚黄神色凝重:“他这样说,是故意想激起叶天羽跟你相争。此人的用心……” 谢苏平日里常见姚黄坐在案前处理文书那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却甚少见到他此刻这种神色,仿佛整个人都锋利起来。 “叶天羽是叶沛之的独子,而你随身带着牧神剑,明显跟蓬莱山甚至主人大有渊源。若是叶天羽那个护卫杀了你,或是你杀了他……” 谢苏问道:“你是说,他想借我和叶天羽挑起蓬莱跟无极宫的争端?” 姚黄缓缓摇头:“仅这么一件事,还不能这样说。也不能将殷怀瑜一个人的行事就当成是沧浪海的意思。” 只是这个殷怀瑜一见谢苏身上的牧神剑,当即便说他是盗剑的窃贼,心思转得却是很快。 待到众人赶来,叶天羽要将他拖下水的时候,这人又无声无息地溜走了,倒是值得让人注意。 姚黄问道:“这事你也跟主人说了吗?” 谢苏摇头。 姚黄道:“只怕你不说,主人听叶天羽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也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半月小湖。 天色昏暗,湖畔那一圈销明草却似萤火将四周照亮,点点银光映在水中。 有碧色蜻蜓在水面上悬停,片刻后落在细长的兰草之上。 “有些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仙门之间看似一团和气,其实暗流汹涌。” 蓬莱凌驾于所有仙门之上,与其说是超然世外,不偏不倚,不如说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没有任何仙门能讨好明无应。 就是昆仑将学宫拱手送上,也没见过明无应对郑道年稍假辞色。 偏偏明无应的实力又如此强悍,这些仙门对他又敬又怕,拉拢不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姚黄随手抚过一枝枯萎的兰草,那干瘪的茎叶被他一碰,缓缓现出生机。 “去睡吧,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伤,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姚黄看着谢苏,竟有些分辨不清此刻自己的心绪,似是感慨,又不由得有些欣慰。 谢苏这个名字,从今天起就要传遍天下了。 姚黄正要离去,却被谢苏叫住。 暮色之中,少年俊美的轮廓似染上几分温柔,琉璃色的双眸中映出销明草的点点银光。 他展开一方帕子,向姚黄伸出手来,丹青树树皮新鲜而辛香。 姚黄伸手拍向自己的额头,将树皮接了过来。 “差点忘了这个。” 他让谢苏给自己割些丹青树的树皮,是为了制成香料,凝神静气,缓缓他的头痛,也能助眠。 这时谢苏把树皮拿出来,倒让姚黄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走进谢苏的房间,往香炉之中添了些能够助眠的香料。 谢苏身上有伤,虽然敷了伤药,但那药只管治伤,有青鬼剑的剑气影响,伤药的镇痛效果便不大灵光,谢苏今夜怕是睡不好觉的。 一切停当,姚黄便顺着来路离开了,他所经过之处,兰草芳花皆似在微风中轻轻招摇相送。 谢苏将牧神剑解下,低头凝视那暗金色的剑鞘。 这两年间,他时常这样轻轻抚过牧神剑,也时而握住剑柄,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将牧神剑拔出来,或是透过牧神剑,想象自己将来佩剑的样子。 牧神剑是明无应的佩剑,谢苏只知道这柄剑是天下第一的神兵,能引九天风雷,但牧神剑的来历如何,又是怎么到了师尊手中,他其实一概不知。 不仅谢苏不知道,连姚黄都不知道。 可是直到今天,谢苏才真正看到这柄剑意味着什么。 在林中时,他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牧神剑上,几乎无法挪开。 那些目光之中有敬畏,有震撼,还有渴慕。 这样一柄无比强大无比珍贵的剑,恐怕对于仙门绝大多数修士来说,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得到它。 而师尊却是轻描淡写地就把牧神剑留给了他。 两年来,他就这样背着剑在山中修行。 此刻牧神剑在他掌底,似有浩瀚剑意隐而不发,与他心意相通。 至于肩上的伤,谢苏倒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到了夜间就寝时,他左肩被姚黄裹得如同粽子一般,连胳膊都几乎动弹不得,光是脱去身上的衣服就花了不少功夫。 最后还是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尖锐刺痛一瞬袭来,令谢苏轻轻皱眉。 姚黄为他裹了数层丝绢,但青鬼剑造成的伤口非同小可,仍可见丝绢之上有淡淡红痕,是有血洇出。 看着这道剑伤,谢苏便回忆起了鬼脸的剑路,这是他第一次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