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追随着他的动作,不是在看谢苏,是看牧神剑。 这柄剑可引九天风雷,天下间无人不知。 那几个弟子中有性情轻浮些的,此时望着牧神剑,脸上神色大为震动。 学宫祭酒杨观看向谢苏,目光中却微有惊疑之色。 以他过目不忘的眼力,却想不起来眼前这少年到底是哪一家仙门中的弟子。 蓬莱学宫禁止私斗,近日临近弟子结业,多有仙门往来观礼。 仙门之间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彼此之间有私仇的也不在少数。 为着平安和气,不至于大家之间闹出些不可收拾的祸患,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学宫周围均布有阵法,探知灵力。 方才这林中一番生死剧斗,灵力波及到阵法,杨观当即便知。 叶沛之的修为则要比他高得多,已经感应到青鬼的剑气,立刻就知道是叶天羽闯了祸。 阵法被触动之处,除了青鬼的剑气,更有着牧神剑浩瀚磅礴的气息,虽仍有不甚圆融自如之处,却有那么一瞬,剑意似横扫六合,已得牧神剑的真意。 两人疾步而来,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杨观斟酌道:“这位小道友,你手中的可是牧神剑?” 在蓬莱地界之上,能够手持牧神剑,此人必定跟明无应有很深的渊源。 杨观做了这许多年的学宫祭酒,学宫每每招收新弟子或是有弟子结业,明无应有时被他催烦了,也会在典礼之上露个面。 虽然知道明无应一道禁制打下来,便是从没将学宫放在眼里,但学宫到底在蓬莱,有这一层关系在,杨观自觉算是跟明无应有那么浅浅几分交情。 可眼前这少年,杨观却从未在明无应身边见过。 他这一句话问出,抢先回答的反而是叶天羽。 他甩脱华歆的手,将脊背挺得笔直,指着谢苏大声道:“那剑是他偷的,他是个贼!沧浪海的人也看见了!” 如果说先前他命令鬼脸杀了谢苏,还只是怕未来有些小麻烦,因此要找个接口,此时不管这理由拙劣与否,都只能咬定不松口了。 叶天羽立刻看向殷怀瑜的方向,要将他拖来当证人。此事真要论起来的话,还是殷怀瑜先叫起来的。 “殷——” 可他所指之处只有几棵树,哪里还有殷怀瑜的影子。 叶天羽的眉毛拧起,正待说话,树林之中降下淡淡的金色光华。 一个似笑非笑的散漫男声响起,众人看向四周,却辨不出声音的来处。 “你说他是偷剑的小贼?” 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金色光华之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谢苏唇间轻轻逸出了两个字。 “师尊……” 杨观立刻低头行礼,在他身后,学宫的弟子们站成一列,身子低低地伏下去。 叶沛之亦是拱手行礼道:“蓬莱主。” 这一群人俯首的俯首,躬身的躬身,可明无应却根本没看他们。 他回头看向谢苏,目光在他肩头的剑伤上一点而过,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谢苏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前跟那个灰影生死一线之时,他心中都是一片平静,只有专注,此时师尊就在面前,他却静不下来,一团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心中盘桓。 师尊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事他都看到了吗? 他这一身白衣,流点血便染红了整个肩头,其实那伤并不怎么要紧。 自己要是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就好了。 谢苏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低了头,余光之中只能看到明无应的衣角。 “他是我的徒弟,谢苏。”明无应轻描淡写道,“牧神剑是我给他的。” 谢苏全然不知明无应这一句话的分量,只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全数汇集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之中,有惊愕,有艳羡,有嫉妒,有震撼。 身为蓬莱山首徒,谢苏这个名字,很快就将传遍天下的所有仙门。 杨观最先反应过来,他干笑两声道:“如此,今日的事情可不就是个误会了?年轻人一时意气,倒是我们几个小题大做了,哈哈哈。” 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但杨观心中却怕此事不会这么轻易掀过。 这些年来,多少学宫的弟子想博得明无应青眼,进而成为蓬莱山首徒,杨观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些弟子无不是出身优越,天纵奇才,又经过学宫的试炼培养,在修炼一途上进步神速,但他却没见过明无应对谁另眼相看。 杨观的目光落在谢苏身上,自然也将他的伤看在眼里。 要是那叶天羽也伤了个差不多,两边扯平,倒也说得过去。 可叶天羽却并非自己出手,又偏偏是叶沛之的独子。 明无应行事随心所欲,天下人皆知,而现在他唯一的徒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伤成这样,杨观脸上的干笑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他望向叶沛之,沉吟道:“叶宫主,你看……” 他心中只盼叶沛之能懂自己的意思,将这事说成是两个小辈的意气之争,失手伤人也是在所难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况且谢苏虽然受了伤,却是赢了那位叶小公子,叶沛之若肯对自己的儿子施些惩戒,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最好。 可他这话递出去半晌,叶沛之却仿佛听不见一般。 他的面容亦如冷铁铸成,沉声道:“鬼脸,你过来。” 那瘦高的灰影走来,径直跪在叶沛之面前。 叶沛之道:“你是用哪只手伤了人家?” 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太过冷厉,杨观霎时间就明白了叶沛之的意思,抬眼望向明无应,却见明无应根本没有看向这边,而是看着自己的徒弟谢苏。 谢苏半低着头,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灰影伸出自己的手臂,那声音中竟丝毫听不出畏惧和惶恐,仿佛这条胳膊是别人的一样。 “回宫主,是这只手。” 华歆惊得脸色也白了,她显然对叶沛之很是畏惧,娇柔的身躯微微发抖,声音中也有一丝颤抖之意,却强撑着站到了灰影的旁边。 “掌门师伯,是……是我把鬼脸召来的。” 叶沛之严厉道:“鬼脸是谁的护卫,就让谁出来说话,用不着你替他遮掩。” 叶天羽听到这句话,大步而来,一把将华歆拉到身后,神色中满是倔强,胸膛起伏,嘴唇抿得死死的。 “是我做错事,就应该我受罚。” 他扬起下巴,闭上眼睛,喉结处却上下滚动,鬓角处滴下一滴汗来,显然心中亦是十分恐惧,只是奋力强撑。 “好,”叶沛之道,“敢站出来承认,你也不算懦夫。” 杨观真怕这一向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叶宫主出手太重见了血腥,伤了蓬莱与无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