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卷起,如画卷在半空中展开,缓慢凝成了一面水镜。 凝水传信之术。 杰拉德扯下围裙,警惕地站到唐彦身边,“老大,是谁?” 唐彦冷笑一声,“一个小人。” “唐彦。”水镜中现出一张人脸来,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显得疲惫憔悴,脸上带有明显的怒意。 江洗秋不在意唐彦对他“小人”的形容,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冰蓝权杖失窃,负责守卫的圣殿骑士被打晕,是不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唐彦不在意这人的语气,理直气壮,坦然又气人。 下一刻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江洗秋忍无可忍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做这些除了会引起希尔的戒备,还能有什么用?地牢的守卫你是知道的,莫说只是失窃,就算整个圣殿被火烧了,他们也不可能擅离职守!” 江洗秋脸上的疲惫更深:“唐彦,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次?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办好的,我保证。” 说到“我保证”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神色无比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目光却透过唐彦看向远方,不知是在向谁保证。 “我凭什么信你,凭你背叛了神吗?” 唐彦脸上的嘲弄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尖锐地讥讽:“江洗秋,你不要忘记自己做过什么。” 唐彦曾经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去质问过江洗秋一次。 那时对方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一遍又一遍癫狂地重复:“我没错!我才是对的!” 他说:“唐彦,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你会知道,我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整个则鸣大陆。” 唐彦愤怒地将死不悔改的江洗秋按着打了一顿,此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 再见面就是一年前了。 江洗秋莫名其妙地联系唐彦,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说他错了,说他后悔了。 态度变化之大,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唐彦觉得自己就算是农场里跑来跑去的猪,也会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江洗秋说话时满脸悔恨,眼眶通红,可唐彦只觉得这种收买人心、惺惺作态的举动实在太过愚蠢。 他曾经敢在四面楚歌时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江洗秋,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再也不可能信他了。 江洗秋面色一白,他颓然道:“你不要随意行动,这次要不是我掩护,你的人就要折损了。你等我的消息好吗?或者你下次行动之前,通知我一声。” 分明还是相似的意思,可他的声音语调忽然弱了下去,也没什么底气,带着低声下气的恳求,像是矮了对方一截。 ——唐彦始终是神最忠诚的信徒,可他却背叛过神。 “通知你?”唐彦嗤笑一声,怪声怪气,“恐怕前脚才通知了你,后脚希尔就知道了吧?这和我拿着喇叭在希尔耳朵旁边喊有什么区别?” “……你要我怎么证明呢?”江洗秋沉默片刻,轻声问。 唐彦愤怒之下脱口而出:“我要你死!” “好啊。” 唐彦一愣,随即兴奋起来,“你说真的?” “你回来杀我,我绝不还手。”水镜破碎,水珠落到水缸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江洗秋的声音也随之消散在空气中。 唐彦发觉自己被耍,他对着水镜消失前的位置重重地“呸”了一声。 当初是他们联手把他赶到了这里,如今又假惺惺地让他回去? 他要是能回去,还会在这待着吗? 唐彦忽然觉得自己小腿被什么碰了一下,他尖叫一声:“杰拉德!” 粉嫩小猪又开始四处撒欢。 杰拉德憨厚地笑了笑,一边追一边给自己绑刚捡起来的围裙。“老大,皮克很可爱的,它是喜欢你。” “我才不要被一只猪喜欢!”唐彦大声反对,然后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耐烦地转头望着水缸,“怎么又来了?” “又?”仿佛画面重演,水镜再次出现,从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唐彦狐疑回头,“是塞西啊。” 他自嘲道:“没想到我这里还能这么热闹。”这些以为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今日倒是一个接一个。 “是小秋来过吗?”塞西埃利看着唐彦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叹息一声,“你们两个啊……” 曾经也是以兄弟相称的。 唐彦吊儿郎当道:“行了,塞西老头,我们的事儿你少管。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塞西埃利皱眉,“你正经一点。” 唐彦发间还夹着一撮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看上去不修边幅又游手好闲。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大魔法师的样子?”塞西埃利忍不住说,犹如对待自家不争气的后辈。 唐彦不以为意,他眉宇间满满的懒散,透出自暴自弃的颓丧。“你来就说这些?” 仿佛只要承认,他就要把水镜打碎。 叛逆期的孩子就是听不下长辈善意的规劝。 但是长辈总还是会按捺不住多说几句。 “唐彦,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星煜呢?你也不管了?” “我的名字现在还挂在圣殿通缉名单上。”唐彦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际上内心在意得快要发疯了,“哪里是我想回去就回去,想管就能管的。” “希尔不会的。”塞西埃利曾将这句话对他重复了无数遍,可唐彦始终固执。 在塞西埃利看来,这个号称圣殿最严肃的通缉名单完全被他们当做赌气时候的玩具。 唐彦要是真的回去,希尔、江洗秋、梅澜他们三个敲锣打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动手。 唐彦也是个死脑筋,他未必是不信希尔对他的感情,可他非要拧着,好像只要他承认了就是他输了一样。 “喂,塞西老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跑我这当心灵导师来了?” 没有用的,他不可能原谅他们三个人。 塞西埃利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是知道那五个少年曾经多么要好,如今四人分道扬镳,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深厚的隔阂。 这当然会让人觉得很可惜,世上能够彼此托付的感情太少太少,如今更是又少了几份。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人。”塞西埃利知道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唐彦就该赶人了。 “谁?” “我不知道。” 唐彦无语,“你是在逗我玩吗?” 塞西埃利认真地摇摇头,眼中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他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对某件事情表示出如此明显的疑惑。 “谁?”唐彦好奇地问,“你不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