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眼神该往哪儿看…… 明远第一次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渐渐地,他连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在发愁,还是在期待。 可是等到三日后,种建中的身影出现在楼板上的时候,明远彻底呆住—— 第114章 百万贯【加更】 当种建中的身影出现在长庆楼的楼梯之上时, 明远彻底傻眼。 出现的不止他师兄一个,种建中身边还有一人,身穿九品官员的青袍, 与种建中一样身量,也一样的刚毅雄健。 此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脸庞俊秀,眉眼鲜明, 虎视鹰扬, 一看就是军中出身。 他脸庞微黑, 脸上略有风霜之色,一看就是自西北而来,大约是入京授官的选人, 又或是立功后进京陛见的功勋将领。 今日是种建中的生辰。 在种师中小朋友的一力坚持之下, 明远终于还是怂了,在长庆楼设宴, 为种建中庆生。 与他自己那天的生日宴席相比,少了一个需要陪伴王安石应酬的王雱,多了一个被父亲薛向临时释放得以会友的薛绍彭,其余人如苏轼、贺铸、李格非等, 无一例外, 全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都见到种建中与这个面目陌生的年轻人一起上楼来, 两人显得非常亲密,不仅并肩上楼,而且还……勾肩搭背。 那名陌生青年将胳膊随意地搭在种建中的肩上, 种建中则满面笑容, 一面对他解说着什么, 一面指给他看这长庆楼上的种种陈设。 明远当场呆滞:…… 这怎么回事? 他一旬没见种师兄,种师兄难道就已经有了“新欢”了吗? 种建中来到酒桌跟前,见一整桌都是熟识的,于是笑着代身边的人介绍:“各位,这位是折可适①折兄弟,刚刚在熙河路立下大功,特许入京面圣的……” “原来是折家人!” 苏轼带头第一个站了起来。 折家从北宋开国时起,就一直奋战在对抗契丹人和党项人的第一线上,累立战功,是与种家齐名的将门世家。折可适单凭一个“折”字就已经能够赢得举座之人的尊重了,更何况,种建中也说了,这个折可适是刚刚立下军功,进京面圣的。 明远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身,向折可适致意。 折可适一一问过在座之人的姓名,连声说“幸会”,又拍着种建中的肩膀说:“多亏彝叔带我到此。” “彝叔是我在鄜延军中的密友,我俩是过了命的交情,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那种。所以我一到京中就打听彝叔的消息,找了几日,今日才终于见到彝叔。” 折可适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兴奋,这种故友重逢的喜悦发自内心,无法掩饰。 明远立即脑补了眼前这两人并肩作战的情景,枪林箭雨之中,这两人都是武艺精强,能够彼此护持……他一时竟然也觉得这俩货挺般配,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远身边,一直站着不出身的种师中这时候扬起脸看了看明远,突然转身,离开众人搓饭的圆桌,奔到种建中面前,张开手臂,用软软的声音叫了一声:“阿兄——” 过去几天里,明远曾经使人将种师中抵京的消息通知远在山阳镇的种建中。种建中很是吃惊,但是出于对明远的信任,他只拜托明远照顾师中,自己并没有急着从山阳镇赶回来,而是一直等到旬休。 此时此刻,多年未见的兄弟俩重逢,种建中哪有不开怀的道理?顿时将师中拉到自己面前,笑着说:“哟,让我好好看看这是谁!” “阿兄!” “师中——” “有一年多没有见到阿兄啦!” 小朋友雀跃着,将小脑袋贴在了种建中宽阔的胸膛之上。 想起过去一年发生的这诸多变化,种建中也颇为感慨,伸手轻轻拍了拍种师中头上戴的软幞头,然后就板着脸:“师中,说实话,你是怎么一路从京兆府跑到汴京城的?” 种师中顿时使出撒娇杀手锏,拉住种建中的双手直摇:“阿兄啊,人家惦记着你,又想着好久没有给你过生日了,去年你生辰那时,正赶上延州被围,为你担心还来不及……” 苏轼带头当了和事佬:“彝叔啊,不要责怪令弟啦!你看看,你们兄弟相隔千里今日也能团聚,不像某和子由……时候不早,快入席,快入席吧!” 种建中当即不再说什么。 而种师中见到兄长已经顾不上招呼折可适,赶紧将种建中衣袖一拉,连拖带拽,将人拉到了明远身边,然后又双手按住兄长的双肩,硬要他坐下。 明远:…… 今日这长庆楼上依旧摆着的是火锅宴。只不过明远这一桌人多,所以圆桌上摆了四五个铜锅。每个铜锅里都滚着清汤。 食材和酱料则都放在各人面前,供人自取。 种建中坐在明远身边,便需与明远和种师中小朋友共用一个铜锅。 而折可适则在另一个空位处入座,他与种建中之间,刚好隔着一个明远。 这下局面精彩了。 但凡种建中要与折可适说话,这两人就得越过明远。 明远待在两人之间,他们说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明远别过头看看种师中。 种师中小朋友正从火锅清汤中捞出一片刚刚烫熟的兔肉,蘸满了他喜欢的蒜泥香油酱料,油光光地送入口中。 种师中见到明远的目光扫来,顿时做出一个“不要谢我”的表情,美滋滋地把兔肉吞了下去。 然而明远,敢去看种师中,却不敢扭头去看种建中的表情。 种建中也不与他说话,但是亦步亦趋地向明远学习如何吃这“拨霞供”。 明远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故意放慢速度,逐步“教学”:先拿起专门挟生食的筷子,夹起一片兔肉,浸入火锅清汤中,看着它在汤中上下翻滚,展现这拨霞供的“霞”色,然后手中再换专门用来入口的银筷,挟起烫熟的兔肉,蘸蘸料,送入口中。 种建中有样学样,将兔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唔”了一声,似乎马上就要开口,打破他与明远之间的僵局了—— 种师中在埋头大嚼的同时,甚至已经偷偷笑出来了—— 正在这时,折可适突然越过明远,对种建中说:“彝叔,你说,咱们当时在横山那会儿,打了野兔来,直接找个土锅,往火上一顿,一边片肉一边往里扔,是不是就很像这个?” 种建中顿时想起旧事:“可不是么!” 明远挑了挑眉,没说话。 种师中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张小脸差点扎进眼前的酱料碟里。 这种、折两人,顿时将明远视若无物,一来一去,聊的都是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