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钱难得固执,‘我不信。’ 他抬脚走?到梁夏房门口,习惯性弓着腰打算试探着小声喊“皇上”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梁夏的声音,像是早就?笃定?他会过来。 “门没锁,进?来吧。” 但凡要是换个人,这话听起来都显得过分暧昧。 可李钱这把年纪都够给梁夏当爹了,两人又是主仆关系,中?间半分涟漪都没有。 李钱轻轻推门进?去,就?见梁夏坐在桌边铺开了纸,瞧见是他半分都不稀奇,只道:“要是睡不着,正好过来给我研磨。” 李钱挽着袖筒过去,轻声说,“驿丞她们回来了,说竹林里的刺客们没一个活口,都服毒自尽了。李……李知庆让侍卫们把她们埋了。” 李钱边磨墨边问,“要不要让九号去看看,到底是自愿服毒还是被?人灭口了啊。” “不用,”梁夏挑了支狼毫笔,抬眸看李钱,“她们为自己的信仰跟选择而死,不管立场如何都值得尊重。何况人都已经死了,再去打扰属实冒昧,还是入土为安吧。” “那这事会不会跟李知州有关?”李钱问。 梁夏毛笔蘸墨,反问回去,“你觉得有没有关系?” 李钱迟疑了,他想说没有,可又不敢确定?。他怕自己识人不清,又看错了人。 梁夏见他沉默,缓声道:“李钱呐。” 李钱下?意识,“在。” 梁夏捏着毛笔,认真看他,温声说,“这世上之人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若是信她便坚守自己的看法,你有你自己的判断,不用在乎旁人的声音,哪怕那个人是我。” 李钱怔住。 梁夏叹息,微微皱眉,“还有——” 李钱呼吸屏住,还有什么? 梁夏指着他手里的墨,“还有,墨太稠了,我怎么写信。” 李钱,“……” 李钱笑着说,“烛光太暗,我没看清。” 他是心?思不在研磨上。 跟梁夏说了几句话,加上手中?有活,李钱脸色不再那般难看,悬着不定?的心?在一圈又一圈的研磨中?慢慢沉下?来。 他见梁夏提笔,便问道:“您是给谁写信呢?” 给沈君牧写情牍?以大夏的脸皮,实在干不出这种?腼腆又内敛的事情,而且沈君牧也不是那种?文气的小公子。 梁夏道:“给江沣江大学士写信,都六月了,进?士职位也分配的差不多了。” “您要问陈妤松?”李钱好奇。 “不是,她必然是进?翰林院的,”梁夏抬头?,朝李钱缓慢眨巴眼睛,白净的脸上露出小小稚气,抿唇笑了一下?,悄声说,“我问问兵部有没有空缺的职位,偷偷给果子走?个后门。” 这次轮到李钱笑了。 大夏少?年老成遇事从容,看着文气无害其实手辣心?黑,所以有时?候总是让人忘了她今年不过十六七岁。 她也会有自己的小私心?跟偏袒。 李钱理所应当,“您是皇上,想给谁走?后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梁夏腰杆挺直,抬眼看了李钱一眼,意味深长,“说得对。”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信写完的时?候,李钱心?里已经雨过天晴不再淤堵。 “回去休息吧。”梁夏把信装进?信封里。 李钱把桌上收拾干净,“是。” 他抬脚出门反手将门掩上,系统这才悠悠感?慨: [梁夏真是好皇上。] 李钱赞同,‘身在江南还念着果子呢。’ 系统觉得他是木头?: [梁夏出发前就?跟蔡甜交代过,陈妤果殿试结果出来后,不管有无名次,都破格进?兵部。]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的这封“走?后门”的信可写可不写。 李钱一愣,‘那她……’ 系统不再出声。 李钱站在二楼,外头?风雨交加,他却觉得内心?一片平静温和。 大夏是用这封信告诉他,人都有私心?,只要他觉得值得,那就?去做。 她真是,让人哭死。 李钱低头?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明日就?要去江州了,他跟大夏伪装的这段父女关系也到今晚结束。 李钱有些舍不得。他一生?无儿无女,如果真有大夏这样有出息的女儿,做梦都得笑醒。 楼下?李知庆还坐在那里,目光朝外面天色看去,像是等雨停,又像是等天明。 李钱推门回屋,心?底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李知州不是那等恶人。 翌日。 昨天一夜大雨,清晨才刚刚放晴。雨水浸湿土地,走?着都是松软的。 李钱起来后,拎着包袱收拾马车的时?候,见李知庆站在外面来回走?动,不由问她,“李知州这是在做什么?” 李知庆看见他,不由解释道:“我看看雨水下?了多少?。这时?候麦稻正在灌浆期,田里都在排水。要是夏季雨水下?的多,今年秋季收成怕是又不好。” 李钱一怔,他五谷不分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羞愧,由衷感?慨,拱手作揖,“李知州是个为民?的好官。” 被?人称赞李知庆也只是勉强笑笑,眼睛看向大堂里,梁夏已经起来了,她淡声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皇上,东西?已经整理好了,用过饭咱们就?能出发了。”李钱也往后看。 梁夏点头?,同时?左右看,问驿丞,“君牧出去还没回来?” 沈君牧习惯清晨早起练枪,哪怕在皇宫时?这个习惯都没改变。现在外头?雨停,梁夏下?意识以为他出去了。 驿丞诧异,“没啊,沈小公子今日还没下?楼。” “还没起?”梁夏纳闷。 她见报春从房里出来,便道:“叫君牧起床吃饭了。” “是。” “皇上。”等梁夏说完这些坐在桌边,李知庆才走?过来把昨晚关于?刺客的处置结果说了一下?。 梁夏点头?,勺子搅拌菜粥,脸上露出几分不解跟疑惑,她看向李知庆,“李知州觉得那群刺客为什么要服毒呢?” 她抬眸看过来,眸光清澈干净,像是不涉尘世,没有半分身为帝王的谋算。 李知州闻言低头?猜测道:“许是重伤难逃,为了不被?逼供拷问这才自寻了断?” 梁夏点头?,“有可能。”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梁夏看着李知州,慢慢悠悠说道:“或许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怕连累了她,这才选择了结自我。” 李知庆站在原地,那一瞬间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沈君牧下?来了。 报春皱眉,语气担心?,“皇上,公子好像起烧了。” 梁夏放下?碗筷,朝沈君牧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