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澄澈,一如落婉婉生前那般纤尘不染。 生前。 多?么残忍的词汇。 厌惊了无生趣, 想到桑离的话又觉得自己的所谓痴情?确实嘲讽。如她所言, 他这人最为自私且愚笨, 难以?有赎罪的机会, 只能以?酗酒度日, 难过极了, 再跳入渡生崖, 任由烈火炽烤。 ——混沌不清, 与下?面?的冤魂没什么两?样。 “尊上,桑离回来?了。” 少俊前来?通禀, 对着满地的酒壶皱了皱眉, 微微露出几分不赞同之色。再看厌惊楼,这段时间他疏于打理自己, 长袍大敞,满头发丝披散着, 隐约可见鬓角发白。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少俊只是觉得可惜。 他不禁叹息, 劝道:“桑离难得回来?,必是有要紧事求于尊上。”他不知如何开口, 顿了几息,“尊上若实在?不舍,不妨与桑离姑娘好好谈一谈。她对尊上素来?心软,一定见不到您这般落魄。” 素来?心软。 是啊,不管是婉婉还是桑离,她一贯善良心软。 她不会忍心的,不会真?的见他这样生不如死。 厌惊楼突然被点醒一般,灰蒙蒙的脸上有了一丝光,倏然起身奔赴外?面?。 一路疾行,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终于抵达大殿,厌惊楼终于看到了那道让他心心念念的背影。 女子背对于他,细腰素裹,娉婷秀致。 等她转过身,艳丽眉眼映入眼间,让厌惊楼思维迟滞,瞬间又惴惴不安。 他僵站着无法靠近,远远地用眼神描摹着她的样子。 桑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不远处的厌惊楼整个人都削瘦了一圈,宽大的黑袍松垮笼他身形,胸膛大敞,伤痕清晰可见。厌惊楼披头散发,双颊微陷,眼神透出几分呆滞恍惚,与昔日的狂傲孤高大相径庭。 现在?的他萎靡不振,落魄丧魂,看起来?犹如游荡在?街巷里的恶鬼。 桑离喉咙发干,随着他摇晃逼近的步伐,不禁后退了两?步。 厌惊楼哪能瞧不出她的警惕疏远,原本想要接近的身体一下?子滞留在?原地,丝毫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厌惊楼还有很多?话想和桑离说。 譬如“我知错了,你想如何打骂我都可以?。”,再譬如“梵杀花我已经?拿回来?了,我把它重新给你。”,或者是“我以?后不会再弄丢你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歉意?,爱意?,思意?,他都想告诉她。 可是厌惊楼不敢开口,害怕一开口她就?不见了,她就?又离开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又是一场幻梦。他经?常做这样的梦,梦到桑离回来?又离开,这对厌惊楼来?说就?是一场凌迟。 两?人相对而立谁也没先开口。 厌惊楼双目充血,挂着泪意?,他似乎是站立不稳,微弓着背,神态间小心翼翼的。 “崔婉凝死了,我还把那两?个抽走你魂的渡魂使一起杀了。你看……你看,这是他们?的骸骨和魂珠。”厌惊楼哆哆嗦嗦地捧出一大把东西。 那是一颗女性的头颅,头颅的嘴里还衔着两?颗青黑色的珠子。 厌惊楼眼里生光,笑?得卑微又讨好。 他把头颅捧过来?让桑离看,“我把欺负过你的都杀了,他们?不会再回来?找你了,婉婉,不,是桑桑……桑桑,我也想杀了我给你复仇,可是我没有办法,桑桑,我杀不死我自己。” 他摇晃两?步,五官扭曲宛如疯魔,“真?的,我没有骗你。我跳过渡生崖,也吞过毒魂草,还、还想把自己做成尸傀,我都尝试过,可是……可是我死不了。”厌惊楼说着说着便开始落泪,他又在?桑离面?前跪下?,哀求她,“桑桑,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原谅,你说得对,我这人胆小卑劣,最是该死,你若想杀我解恨便杀了我,只是不要嫁给寂珩玉,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 厌惊楼已经?不清醒了。 她怔怔听他哭求,看他毫无尊严地伏在?地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桑离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给,直言了当:“我想要拿回梵杀花。” 厌惊楼脊背僵硬,惊喜地抬起头。 他第?一反应是桑离想通了,准备原谅他,然而透过那双清媚的眼睛,只看到冷静的漠然。 心头一沉,厌惊楼这才嗅到她身上的气息。 血腥气。 是不属于她的血腥气。 眼底的惊喜一点点归沉,头脑紧跟着清明。 厌惊楼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依旧存着微末的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询问:“桑桑想重新拥有它吗?” 桑离不说话,瞳光扫过他的表情?,思衬须臾,点了点头。 “呵……”厌惊楼恍然大悟,之后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是冷笑?,紧接着大笑?。 他笑?得脸色崩碎,眼尾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桑离心里发悸,紧贴在?身侧的指尖有些发麻。 “寂珩玉受伤了?”厌惊楼挑眉,“还是快死了。” 他绕着桑离打量,眸中嘲讽似如剑刃,让她心中所掩无处遁形。 桑离过来?之前清理了自己一番。 然而没有清理干净,残留在?衣摆上的血迹出卖了她,他又盯着她的嘴唇,唇角齿痕明显,任他真?的痴傻也该明白那是什么。 这种疼足以?抵得过百毒噬咬。 厌惊楼脸上凶肆流窜,对她生不出憎恨,更说不出责怪,他只是不甘罢了。 “桑离,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睁开眼睛看看……” 厌惊楼剥开上衣。 除了那新添的斑驳新伤,更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些旧痕。它们?深刻见骨,蜈蚣一般爬满他的脊背和骨骼与骨骼间的接连处。 这些伤痕是他哪怕有再深的修为,也抹除不掉的痕迹。 就?如污点一般一辈子追随着他。 厌惊楼低头看着桑离,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疼惜,“我向他求借那颗摄魂珠以?救你的性命,我在?朔光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我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你可知他是如何抽出我的灵髓的?”厌惊楼捏起桑离的下?巴,目光阴翳的吓人,“他就?用他的手,活生生剥开我的皮骨,一点点掰断我的筋骨。” 提及往事,厌惊楼呼吸作痛,胸前淤塞着疼痛。 喘息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卑劣不堪,但他寂珩玉凉薄无情?,更好不到哪去!你不能……不能为了报复我就?……” “不是为了报复你。” 比起他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