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荣觉得没意思得很,他不愿在和梁星灯纠缠,也懒得去猜梁星灯究竟在想什么,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找了个离梁星灯不远不近的地儿,也坐下了。 算了。 这两句话一下就把梁星灯的心吹冷了,胃里仿佛坠了一块冷铁下去。 又冷又沉。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啊。 梁星灯沉默地闭上了嘴,他的肩膀下塌,头也垂着,好像一只霜打的茄子,顿时消沉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很尴尬。 但这样尴尬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现在公布男子跳高的成绩,第一名,高二(三)班,顾柏荣。第二名,高二(十一)班,宋清时。第三名……” 广播里传来女主持甜美的播报声,在听到第一名是顾柏荣的时候,高二(三)班的集合点齐齐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顾哥牛逼!” “顾哥yyds!” “顾哥真是我们三班的福气啊!”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围着顾柏荣祝贺,梁星灯被挤到了一边去,两人间无形胶着较劲的气氛被冲破。 梁星灯突然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泄气和烦闷,甚至……还有一点儿委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本来也没资格委屈的,梁星灯只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企图把那些堵塞在喉间无法言明的情绪强行咽下去。 他孤零零的,远远地坐在一边,而顾柏荣被人群拥簇在另一边,这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却又好似天堑。 他永远也走不过去,也不敢走过去。 “顾柏荣你太厉害了吧!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吗?!” 梁星灯听见有人羡慕又好奇地问。 顾柏荣懒洋洋地回答:“数学啊。” 众人爆发出一阵欢笑。 “得了吧顾哥,你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像我们一样苦哈哈的学数学啊。” 这句话里多少是带了点酸意和不满,顾柏荣的眉毛也一下皱了起来。 “我什么样的人?”他淡淡地扫向了说这话的人。 那人也不怵,或许是真的这样认为,苦笑了声说:“顾哥,你看你,家世好,长得又好,人缘也好,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努力啊。” “对啊顾哥,你反正也是要走艺术的,而且我觉得凭你这个条件,不过线也很难吧?” “其实顾哥不走艺术也行的吧……” 有人附和道。 这些日子,顾柏荣拼命学习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说实话,很多人都是很吃惊的。 毕竟顾柏荣一开始在他们的印象里,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简单来说,就是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认真学习,甚至都不像是会认真学表演的模样。 但没想到顾柏荣几乎快成了他们班最卷生卷死的人。 卷完艺术还要来卷文化。 以顾柏荣的条件来看,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努力。 第40章 (回忆)飞蛾扑火 顾柏荣并没有生气。 “谢谢你们这么夸我。”他的目光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却说得很认真:“但我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身份,和我想要去做成这件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呃……什么意思?”有人问。 “就是说,哪怕我是个样貌丑陋的流浪汉我也会这么做。我做什么事,做这件事努不努力只看我想不想这么做,而不是看我的身份值不值得去做。”顾柏荣的语气是不耐烦的,但嘴角却带着笑意,眉眼间具是锋芒毕现的少年意气:“人生里总得有什么事是值得奋不顾身去做的吧?” 人群中寂静了一两秒,然后才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掌声。 “顾哥,原来你才是我们班最清醒的那个人!”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了!顾哥牛逼!” “顾哥牛逼!” 顾柏荣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簇拥着吹捧的氛围,默默笑了一下,没再作声了。 人声喧沸,暖风微醺。 甜美的女主持还在慷慨激昂地念着加油稿,红色的塑胶跑道已经站上了新的比赛选手,随着枪声响起,几名选手在他面前呼啸而过,草绿色的操场上挤满了人,有的坐着玩游戏,有的围在警戒线后看着选手比赛,时不时便爆发出一阵齐齐的加油声。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梁星灯的世界里逐渐褪去,好像一切都失了颜色,失了声音。 他的眼里只能看见从人群缝隙中透出来小半张脸的顾柏荣,耳朵里也只剩下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人生里总得有什么事是值得奋不顾身去做的吧?” 说这句话的顾柏荣,身上好像带着光。 咚咚。 心跳如鼓,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击穿了,不疼,带来的是一阵奇异的涨热酸麻。 这两种反应同时发生,感觉有些奇怪。 但梁星灯已经顾不得这些奇怪的感觉了。 如果要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决定喜欢顾柏荣,那一定是这一刻。 幽灵永远地沉寂在了他的身体里,那只飞蛾欢悦地扇起了翅膀,朝那团温暖明亮的火光飞去。 喜欢男人的不对的,喜欢顾柏荣是不对的。 回忆里那些插在他父亲身上的尖利话语,在此刻顺着茫茫岁月,戳到了他的脊骨上,带来一阵撕扯灵魂的剧痛。 梁星灯痛得弯下了腰,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无尽的枷锁挂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但没关系了。 如果喜欢是一种罪,那他情愿在这罪里沉沦。 梁星灯闭上了眼睛,他一动不动,惨白的天光落到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带来一股雕塑般的冷感。 梁星灯的神情虔诚,像极了一位愿意为了神明献祭自己的教徒。 他想,毕竟,人生里总有什么事是值得他奋不顾身去做的。 * 梁星灯还是在躲顾柏荣,但这次不是因为要抑制自己的感情了,而是害怕顾柏荣察觉自己的感情。 过往的经历告诉他,喜欢男人是一种不耻的行为。 只他一人不耻便够了,只他一人听见那些带着恶意的讥笑便够了,他绝不能拖顾柏荣下水。 更何况,若是顾柏荣知道了自己喜欢他,肯定会觉得恶心的吧? 梁星灯不敢冒一丝一毫地风险,只能愈发严丝密缝地将自己的感情封藏在身体里,以免被人觉察。 但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忍不住。 感情这种东西,就好像是放在坛子里的发酵物。你越是将它封着,它便越是浓厚,越是想要冲破牢笼。 所以,梁星灯开始悄悄画他。 他特意买了一本新的白纸本,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偶尔到了没人的时候,才敢拿出来绘意一二。 但他总是画得不满意,好像画纸上用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