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吃两块,见裴慎还要再递,沈澜摆摆手道:“我够了,一会儿还要分食西瓜呢。”说罢,便要取了小刀去切西瓜。 谁知裴慎眼疾手快先取了刀,又蹙眉道:“刀刃锋利,你莫要碰。” 沈澜愣了愣,接受了他一番好意,任由裴慎下刀,将那瓜参差破开,如花瓣一般横陈在案上,一瓣便是一牙。 三人各自吃了一牙,潮生人小胃口小,早已吃得肚皮滚圆,眼角余光却还总往秋露白上溜。 裴慎看的好笑,趁着沈澜没注意,取了干净的筷子在薄酒中蘸了蘸,递到潮生面前。 潮生偷摸忘了眼沈澜,犹豫一二,到底耐不住好奇,抿了抿。 火辣辣的酒液在口腔里爆炸,潮生嘶了一声:“好难吃!” 沈澜闻声望来,却见潮生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案前还置着盏酒。 她蹙眉,正欲开口,潮生赶忙撒娇卖乖:“娘,我再也不喝酒了,酒好难吃呀!” 裴慎被他这副苦相逗得发笑,沈澜见裴慎笑,便转过头来:“谁许你喂他吃酒的!” 裴慎没料到她转头就来教训自己,清清嗓子道:“我见潮生好奇,便拿筷子蘸了蘸,只是叫他知道酒的滋味儿如何,决计害不了他。” 沈澜脸色稍缓,正欲转头去教训潮生,却见他坐在椅子上,面色酡红,困得东倒西歪。 夜深、饱食、薄酒,足够潮生犯困了。 沈澜无奈,正欲将潮生抱起,却没料到刚一碰潮生,他便晃晃脑袋,竭力睁开眼,迷迷糊糊道:“我不困,我陪着娘。” 沈澜没办法,便打算将他哄睡了,再抱去厢房。 她将潮生抱在怀里,静静地坐在玫瑰椅上,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一手取了柄团扇,慢悠悠地给潮生扇风。 裴慎坐在她身畔,见她眉眼娴静,盈盈浅笑,温柔地哄着幼子入睡。她白净纤指搭在木色扇柄上,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裴慎的一颗心都舒缓下来,像是泡在温水里,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漫上来,洗尽他连日来的疲惫。 爱妻稚子,俱在身畔,再好不过了。 待沈澜彻底哄睡了潮生,裴慎便将潮生抱起来,轻声道:“我送他去厢房罢,你歇着。” 沈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悄声道:“你放下的时候轻着些,莫要惊醒潮生。” 她下意识仰头,专注地望着裴慎。这本是沈澜的习惯,她说话时总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 裴慎极喜欢沈澜这个习惯。他愿意被沈澜注视着,甚至迫切的希望沈澜的目光里只有他一人,永永远远望着他。 大抵是月色太好,又或是她的目光太醉人,裴慎并未吃酒,却已有了些醉意。 此时暖风正拂,薄酒微醺,裴慎心中陶然舒惬,自在无忧,他想—— 天边月,眼前人,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1. “夜步空庭月”,出自《旅夜书怀》,明,邓云霄。略有改动。 2. “试问故人思我否”,出自《自海至楚途次寄马全玉八首其一》,宋,张耒 3. 中秋祀月要放月饼、西瓜、毛豆之类的出自《明代社会生活史》 4. 中秋节宝塔状的香斗出自《红楼梦》的注释,原文如下:斗香——又叫香斗,将香束捆扎攒聚堆成塔形,点燃顶上一股,即从上到下层层燃尽。一斗香可燃一夜。 5. 中秋节切西瓜的方式,也出自《红楼梦》的注释,原文如下:凡中秋供月,西瓜必参差切之,如莲花瓣状。 第110章 裴慎将潮生抱进厢房, 见他睡得熟, 只管将他放在厚实的蒲花褥上,盖了角素蓝潞绸被, 又放轻了脚步阖门而出。 此时月上中天, 千里华光如水,沈澜握着小扇,仰头望着明镜台。 裴慎行至她身侧, 陪她赏了一会儿月亮, 这才柔声道:“一个月后我父亲要登基了, 我带着你和潮生去一趟京都,成婚后再回返南京处理南方事务, 可好?” 沈澜望了他一眼,摇摇头:“只是试试, 何曾答应你成婚?” 裴慎一窒, 暗道她这倔性子,倒真是一如既往。若从前裴慎必要生气, 只是如今有了希望越发不敢造次,便勉强笑道:“那你说要如何?” 沈澜不过是想借着裴慎的手,做些有意义的事罢了,况且便是真要成婚,也得让裴慎改一改性子才是。 “以观后效罢。”沈澜摇了摇香樟扇柄。 裴慎暗自咬牙:“总得有个期限。” 沈澜思忖片刻:“我曾做了你三年丫鬟,日日被你使唤。” 三年!裴慎呼吸一滞。三个月他都不想等,还三年! “不止是丫鬟,我还做了你好久的妾室,我记得, 是从……” “那便三年!”裴慎连忙道。他生怕沈澜往上加码, 毕竟他还强要沈澜做过妾。若做妾的日子加上去, 还不如三年呢。 见沈澜点了点头,裴慎又忍不住顺杆爬:“三载光阴,何其漫长。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三年?” 他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沈澜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君子一诺。” 裴慎干笑两声,这才止住不语。 沈澜瞥他一眼,顺手将扇子递过去:“秋夜已寒,蚊虫尚多。” 裴慎愕然,这意思是要叫自己给她扇风? 他接过那小扇,看了两眼,见上头是一幅秋日层峦图,黛青色层层叠叠的山峦在细白的绢面上铺陈开来。裴慎心道这般绣艺,必定不是她绣的,也不知她何时肯给自己绣个荷包? “愣着做甚!”沈澜撇了他一眼,仿照着从前裴慎的口吻催促道。 裴慎一噎,赶忙清清嗓子,正色道:“夫人吩咐的是。”说罢,便将那小扇摇起来,慢悠悠地为沈澜纳凉驱蚊。 沈澜心情很是愉快,便靠在椅背上,端起翘头案上甜白瓷盏,奈何祭月太久,好端端的茶水凉了。 “咚”的一声,沈澜搁下茶盏,慢条斯理道:“凉了。” 裴慎一愣,手中摇动的扇柄不觉顿了顿。他搁下扇柄,心中虽有几分不自在,却到底开口:“我去吩咐人换一杯。” 沈澜轻笑,只将纤白的手指搭在案上,慢悠悠道:“院子里也没有别的丫鬟了,守恂,去泡一盏毛尖来。” 裴慎愕然不已,活像卡带一般彻底顿住。他这字被许多人称过,陛下、父亲、座师、同僚、好友……却没人会如此这般唤他。 竟好似当年他唤沈澜沁芳,如今沈澜唤他守恂,弄得他如同端茶倒水的小厮一般。 裴慎微恼,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索性四下无人,否则他岂不是要叫人笑话! “怎得还不动?”沈澜一下一下叩着案几,微微偏头,挑眉道:“守恂,你愣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