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夫人介绍了个靠谱的中人罢了,一文未花,无功不受禄。” 夜色里,裴慎神色冷淡:“萍水相逢之辈,杨兄都肯伸出援手,可见杨兄恩义。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还请杨兄务必收下。” 一番话下来,杨惟学神色黯然,心中怅惘。他心知肚明,此人强要他收下这笔银钱,便是要将他与王览间的恩义情谊一笔勾销。 便是日后再相逢,他既已收下了百两纹银,又还有何颜面去见王览呢! 可若不收,岂不是明晃晃告诉此人,他待王览有意。届时恐连累了她。杨惟学左思右想,到底黯然叹息一声,接过银钱,拱手告辞离去。 一场情意,以百两纹银尽数了结。 见他走了,潭英只暗自咋舌,心道本以为会见着大人勃然大怒,谁成想三言两语,百两银子便打发了对方,果真是高招。 “潭英。”裴慎冷声唤道。 走神的潭英一个激灵,拱手应道:“大人。” 此刻月华渐浓,星斗漫天,裴慎站在漆黑夜幕里,披着满身霜色,冷声道:“罗平志此前来报,只说杨惟学与她把臂同游阊门、石湖等地?” “是。”潭英抬头觑了眼裴慎,见他神色冷淡,看不出是怒是恼,只好禀报道:“大人,那罗平志心细,已将这几日的事尽数记下。” 裴慎原想着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沁芳多半是利用杨惟学罢了,可今日杨惟学登门,见他一脸怅惘遗憾,裴慎难免心生恼恨,此刻非要看看这些日子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去拿来。”裴慎吩咐道。 潭英点头称是,又低声道:“大人,今日抓住的那小厮恰是那日在石湖船上伺候杨惟学的那个。” 裴慎明白,锦衣卫诈唬两下,这小厮只怕已将杨惟学与沁芳的对话和盘托出。恐怕那些话极是不利,否则潭英也不至于婉言提醒。 他冷着脸道:“你只管去拿来便是。” 没过一会儿,潭英便捧来一叠竹纸。裴慎立于院中,只借着月色细细翻看。 “八月初二,杨欲寻王同游石湖,王拒之。” “八月十六,王登门拜访杨府,杨府闭门谢客,未见王。” 裴慎神色稍缓,只继续往下看去。 “览弟若喜欢,我赠你一件便是。” “今日作一幅石湖游乐图赠予览弟。” “览弟勿忧,为兄便是为了览弟也要考中这解元郎。” 看到这里,裴慎已然生怒,只攥紧那竹纸,暗道这杨惟学果真是个傻子,沁芳不过利用他罢了。 裴慎一面想,一面强忍着恼恨愤懑继续往下看。 “待杨兄跨马游街时,我必定去看。” “下一年我再与杨兄同游石湖。” 待看到一句“我落魄之时,能得杨兄一知己,也算不虚此生”,裴慎再也忍不住了,只怒喝道:“都滚出去!” 潭英被骇了一跳,他与裴慎相识多年,从未见对方如此失态,连忙带着众兄弟退出院中,只守在墙外。 裴慎攥着竹纸,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第53章 沈澜宿醉过后, 便是喝下醒酒汤, 头也还晕乎乎的。这会儿正在帐中昏昏欲睡,忽听得房门巨响, 唬得她心脏一跳。 沈澜蹙眉, 起身掀开纱帘,正欲探头望去,却见裴慎携寒风, 沾夜露, 满面怒容, 大步行来。 “你做什么?”沈澜蹙眉道。气成这样,谁又招他了? 她不过只着了件素白亵衣, 身量单薄,弱不禁风, 仰头望他的时候, 眉眼清盈,好不可怜。 若是往日里, 见了这副场面,裴慎满腔怒气都要消解一二。可如今,他心头又恼又恨,又酸又妒,只忍着怒气,一一与她翻起旧账来。 “我且问你,你与那杨惟学是何关系?” 沈澜微怔,只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杨惟学,又怕裴慎去寻趁对方, 便开口道:“萍水相逢罢了。” “萍水相逢?”裴慎冷笑一声, 只将手中竹纸尽数掷在她眼前, 恨恨道:“你且好生看看,这便是你的萍水相逢?” 纸张漫天飘洒,有几张跌落在床上,沈澜蹙眉,捡了一张来看。 见那上头记载的,俱是何年何月何日,她与杨惟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沈澜一时冷笑:“你派人跟踪我这么久,如今竟还恶人先告状。” 裴慎一时微怔,怒道:“若非你自己跑来苏州,我何必派人找你?” 被人事无巨细的跟踪汇报,这人竟还觉得是她的错?沈澜嗤笑,只觉与此人多言,当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她拂下床上竹纸,径自入帐睡觉去了。 裴慎见她这般桀骜不驯,越发恼怒:“沁芳,是我素日里待你太过宽和,由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撂脸子。” 沈澜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 裴慎神色阴沉,见她这般,心中难免恼恨,只大步上前,撩开纱帐,单手搂住她的腰肢,径自将她从床上抱出来。 “你做甚!”沈澜一惊。 见她骤然腾空之下,连忙勾住自己脖颈,裴慎心中郁气稍缓,只冷声道:“叫你不说话!” 沈澜大恨,只气得狠锤他一拳:“放我下来!” 就她那点力道,裴慎嗤笑不已:“如今愿意说话了?”语罢,又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与那杨惟学是何关系?” 沈澜冷着脸重复道:“萍水相逢之人,无甚关系。” 裴慎哪里肯信,只当她维护杨惟学,不禁讽刺道:“你倒是好本事,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在外头竟连下家都找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澜怒极,“你自己龌龊,看旁人也龌龊。” 龌龊?被她以此等字眼形容,裴慎只怒极反笑:“那杨惟学难道不是你穿了襕衫,主动撞上去的吗?与他合作时文生意难道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裴慎越说越恨,只眼神森冷,一字一顿道:“我原以为你三番两次逃跑,是不愿给我做妾。却原来,是要去给旁人做妾?” 沈澜如遭雷击。 见她面无血色,满目凄惶的样子,裴慎万般滋味在心头,只不解道:“那杨惟学年过十九连个举人都未考中,家中也不过是苏州大族,连个爵位都无,样貌生得虽有几分风流,却也不过如此。功业、家世、样貌,桩桩件件不如我!你却偏偏引他为知己。” 沈澜望着他,沉默半晌,忽然道:“他尊重我。” 尊重?凡有几分体面,俱是给妻子的。裴慎只冷哼道:“你莫不是以为他会娶你?”杨惟学若知道她是瘦马出身,还是个逃妾,恐怕即刻便要撇清关系,哪里会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沈澜摇摇头:“我与他相交,从不需担心惹怒了他便要受罚。我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