囔地说,“画屏,我明儿早上要喝白粥,你记得去取”。 画屏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劳累了一天,又嗅着安神香,此刻沉沉睡去,好梦正酣。 沈澜却没睡,她盯着头顶的素纱帐,时不时掐掐胳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鼓打三更,沈澜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取出白日里支开画屏时偷偷藏在寝衣里的空荷包,一把打开首饰盒,将耳坠子扔进荷包,再把金簪银簪攥成一把。 为了能在小小的荷包里塞进更多的簪子,她将尖尖的簪头塞进荷包,半截带着花纹的簪身裸露在荷包外,系紧袋口,在自己腰带上狠狠打了好几个死结。放下宽大的寝衣,根本看不出来。 紧接着,她蹑手蹑脚爬起来,披上大氅,拎起软缎底的绣花鞋,赤脚走在地上,跟猫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越过画屏,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房间的大门敞开着,老旧的木门没发出一丝丝声响,沈澜施施然走了出去。 照旧去了临街的小角门。 “谁啊?” 昏黄的灯光过来了,健仆陈荷花赶忙摇醒另一个王三娘,大声喊道,“谁过来了?!” 王三娘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往远处瞧。 朦胧的灯光越来越近,露出了一道剪影。 王三娘眯起眼睛一眼:“哎呀,是绿珠姑娘!” 陈荷花是个老油条,昨晚刚骂过绿珠,今晚又笑嘻嘻,“嗐,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绿珠姑娘来了。” 沈澜在小凳子上坐下来,面上格外紧张,“嬷嬷们,我实在是睡不着了”。 陈荷花和王三娘会心一笑,“绿珠姑娘是心里慌吧?” “唉。”沈澜叹息一声,“我不知道怎么的,越想睡越睡不着,点了安神香还是睡不着。” 说着,她咬咬牙,“我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陈荷花自己就是烂赌鬼,不禁感叹道:“唉,绿珠姑娘这赌运实在有些差。” 沈澜叹息道:“原本我身上没钱也就消停了。可刘妈妈为了我明儿面见刘老爷,给我做了条襦裙,还给我打了一整套头面。这整条刍纱的料子加上头面,在外头可值四五十两呢!” 四五十两! 陈荷花和王三娘被这个数字冲的头晕目眩。 “我想过了,今儿是我翻盘的最后机会了!”沈澜如同每一个输红了眼的烂赌鬼一般,“今儿最后一次了,你们赌不赌?” 王三娘犹豫了一下,刘妈妈管得严,不允许守夜婆子吃酒赌牌。每天夜里入睡前她都要巡逻一遍,从前绿珠和她们赌牌,都得等刘妈妈巡逻完走了再来的。 可今日,刘妈妈再三强调,明儿就是卖货的日子了,万不可出差错。 一时间,王三娘犹豫不决。 可陈荷花原就是个滚刀肉、老油子,守夜实在无聊,绿珠又日日来赌牌,今日不赌,原就心痒难耐。这会儿绿珠来了,她赌瘾一上来,又被四五十两冲得脑袋发昏,连忙道:“赌赌赌!” 她一答应,王三娘也动摇了。 这绿珠日日都要来赌,瘾头何其大,今日耐不住,得了裙子头面便要来赌,也是正常。更何况赌了一年,无事发生。绿珠还一心要攀附权贵,总不至于逃跑。 一想到逃跑,她忍不住去看绿珠,绿珠双腿被裹在大氅里,这会儿大氅下摆微微滑开,露出细棉布的中衣来。再看看她那双软缎鞋,分明就是她平日里赌钱时的样子嘛! “王三娘,你到底赌不赌?!”沈澜催促道,“你若不赌,我便与陈妈妈玩儿,两个人玩搭桥便是了。” 王三娘一个激灵,那可不行!那这四五十两银子岂不是要被陈荷花一人独吞了! 那可是四五十两啊! “赌赌赌!”王三娘连忙道。 “那行,快!你二人快把马吊、银钱都拿出来!”沈澜说道。 这下两人傻眼了。 马吊还好说,就藏在这一旁的芭蕉树下,翻开草丛,取出便是。可那钱从哪里来啊? “你昨日不是说今晚不能再赌了吗?我早早的把银钱放家里去了!”陈荷花急道。 那么大一笔银钱,足有二十来两银子,谁会带在身上。 沈澜不耐烦道:“那你去取来便是了,只是先说好,我那裙子加头面少说也要四五十两,你最少也得拿出四十五两银子来。否则不赌。” 四十五两啊!若是输了,这一下子损失那么大一笔银钱,不得气撅过去啊! 可是要是赢了呢!一人少说也能拿个二十两。这可是二十两啊! 想想绿珠那赌运,牌技……王三娘试探道:“不知可否打个欠条?若输了钱明儿还你。” 沈澜冷笑一声:“王妈妈,你莫顽笑。我输的钱可都是真金白银。便是要拿衣裙首饰抵押,那也是有实物的,你轻飘飘一张白条,忒不像话。” 王三娘正蹙眉,一旁的陈荷花狠狠心:“我回家拿钱去!” 王三娘一见她答应了,连忙道:“我也回家拿去!” “哎等等。”沈澜忙道:“你们俩都走了,留我一人在这儿,乌漆麻黑的,吓死个人了!” 说着,便思索道:“要不你俩轮流去取钱。反正家住的近,要不了多少功夫。先派一个人拿钱,另一个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待回来了再让另一个人去取便是了。” 这话一说,俩人便彻底打消了疑心。哪里有要逃跑的人不支开两人,反倒要留一个人看守自己的呢! 闻言,王三娘起身道:“我年轻,腿脚快,我先去取,取四十五两,够吗?” 陈荷花刚要点头,沈澜突然道:“你们俩个都四十五两吗?” 说着,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似的,不好意思笑笑,便不说话了。 王三娘心眼多,眨眼便想到了,如果俩人都出四十五两,都赢了,卖裙子头面的钱必定是一人一半。可若是她出的多,届时便能分到更多的钱。 一想明白,王三娘生怕陈荷花也想到,即刻催促道:“老姐姐,你快去把锁打开!我这便去取。” 说着,两人各从腰间取出两把钥匙,分别打开了角门上的两把大铜锁。 门一开,王三娘便提着灯笼,急急忙忙离开了。 这个地方,只剩下陈荷花和沈澜了。 见王三娘走远了,沈澜便过去,“陈妈妈,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吧”。 说着,她把放在地上的灯笼提起来到两人中间小桌子的正上方,她慢慢放下来—— “好啊,绿珠姑娘”,陈荷花滔滔不绝,“要我说……哎呀!” 沈澜左手一下子把灯笼怼到陈荷花眼前,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往后闪躲。 沈澜猛地抡起小凳子,奋力砸下。 “咚”地一声,陈荷花应声倒地,额头血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