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着手,任凭他将自己当病人诊视。 既然放下了,该冷静点。重绵控制情绪,反复提醒自己,假装若无其事。 心理暗示起了良好的效果,她面无表情,除了身体僵硬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容吟挪开手:“没事了,再休息几日即可。” “嗯。”重绵淡淡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空气沉静下来。 她翻了身,背对他,视线盯着白色的墙面。 “既然回来了,还要下山吗?”他注视她的背影,慢腾腾地开了口。 又像是在解释般补充了一句,“如果下山,我为你准备药丸。” 重绵胸口起伏了一下,没忍住翻涌的情绪,头也不回,仿佛置气般的回道:“当然要下山。” 他回答:“好。” 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忍住回头,闭上眼睛,只当他不存在。 空气沉默,屋子里没有什么声音,不知道他有没有走。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眸子,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床边空无一人,他已经离开了。 - 重绵躺在床榻发了半天呆,持续的失落感如涨潮的海水,渐渐吞没岸边的礁石。 一个人的世界,那些伪装通通被拆除。 她慢慢地将被子往上提,一点点覆盖住身体,唇瓣,鼻子,然后是脑袋。 整个人埋到被褥中,这样她的世界就只属于黑暗,温暖的感觉抚上她冰凉的面庞。 她又困又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色渐暗,容吟手提饭盒,再度出现。 看到一个直挺挺的全身上下包裹被褥的人形,他脚步顿了顿,以为她在睡觉,饭盒轻轻放到桌面。 安静的屋内响起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觉得她可能呼吸困难,他想了想,掀开被褥一角,试图解放她的鼻子。 然后猝不及防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 比起被褥,外面的世界更加亮堂,她没有任何准备地望进了容吟的眸子。 他眼珠浓黑如墨,里面却缺少了某些东西,看到她睁着眼也没多大的惊讶,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松开手。 饭菜的香味飘溢,他将几样菜碟从饭盒中取出,“起床吃饭吧。” 重绵慢慢起身,披散着一头乱发,也不顾及颜面问题,直接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如果是以前,可能非得等梳好头发,整理衣裳,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 但经过凡间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她的生活比以往糙了许多,而且现在两人的关系也不如以前,她更加自暴自弃破罐破摔,头发也不梳,脸也不洗,直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饭桌上的菜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这些年她其实很少吃凡间的食物了,她颇有些怀念。 夹起一块糖醋里脊。 容吟默默注视她一会,就在重绵将里脊往嘴巴里送时,他用多余的另一双筷子夹住了她的。 重绵眉间蹙起,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滚了一圈。 他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往前送,“漱完牙再吃。” 重绵从他的手中挣脱,当做没听见地狠狠咬了一口糖醋里脊,一边吃一边看着他,颇似挑衅。 不就是师兄妹的关系吗?她凭什么听他的话,偏不。 容吟手指顿在半空,瓷瓶重新落回袖口,他垂眸盯着桌子,过了片刻,没忍住轻声道,“对牙齿不好。” “容师兄。”她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肉,“这四年我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忘记漱牙洗脸那是经常发生的事。” “但现在……” “一时成习惯了,”重绵上瘾似的不停吃,没什么表情,“师兄不用管我。” 容吟唇动了动,心口一瞬闷痛,转瞬即逝。 她与四年前不太一样了。 手指无意识摩挲桌沿,连自己都未发觉,“你回来后,别出去了。” 她差点咬住舌头:“为什么不出去?” “少你一个也一样,等修为提升如何?”容吟解释道,“这样也不会轻易受伤。” 还是关心她的。 可她并不觉得开心。 重绵摇了摇脑袋:“不行。去凡间,修为提升的速度更快。” 听到她的拒绝,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没继续劝她,妥协道:“那你迟些下山,多休养一段时间。” 她埋头吃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第二天,谢永寒来探望她。 重绵问:“大师兄下次去凡间是什么时候?” “你要跟我一起?”谢永寒抱拳站在一边,神色淡淡,“还是呆在宗门里好好养伤。” “我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了。”重绵固执道。 “你是医修,还是容吟是医修?”谢永寒嘴角浮现一个无奈的笑,“是不是躲着他?” 被戳中心口的秘密,她的神情变得奇怪:“我没躲,如果要躲他,我早偷偷溜下山了。” “是吗?”谢永寒叹了一句,想起过去那段往事,忍不住道,“当年宗主下令,他没有抗拒的权利,你别太怪他。” “我没有。”重绵闷声道。 “既然没有,为何听到他的名字,脸色就变了?” 重绵死不承认:“哪有啊,你看错了。” “他依然是你的师兄。”谢永寒为了缓和两人的关系,费尽心思,“他见到你受伤,心里也难受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重绵别扭地动了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谢永寒回忆他的行为举止,分析道,“反正神情与平时不大一样,虽然还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样子,但眼神闪过不大一样的情绪。” “大师兄真是厉害,连别人一闪而过的眼神都能看到。”重绵在凡间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遇到争论经常拌嘴,此时像回到了那个时候,挑出他的漏洞,顶嘴道,“看错了吧,你别忘了,他已经没了情丝。” “……”谢永寒无话可说,他总是争不过她。 重绵唇角浮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沉寂的面容瞬间变得灵动,谢永寒无奈地摇头笑起来。 屋内传来两人阵阵笑声。 屋外天空空旷,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容吟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耳边的笑声忽近忽远,像隔了一个很远的距离。 他们在一个世界,而他位于另一个世界。 他抿着唇,胸口产生异样的感觉,灼热感从断情丝之处渐渐蔓延,又疼又痒。 心脏似乎出了点毛病,他垂下眼,刚踏进的一步又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