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任先生不用管我”,也没有像后来一样强硬地揪着任祺安下命令“陪我”,他始终那么安静、那么淡然,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任祺安,好像置身于事外。 可任祺安却能从沉默的他身上那种阴冷压抑的气场隐约感受到某些异样,很难说清,但真实存在。 后来任祺安才知道,凌子夜在把他们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然而此刻的自己却浑然不知。 于是就连凌子夜耗尽心血灌注的、那最后一次献祭于他的绽放,也被他浪费。 作者有话说: 【魏如萱《窃笑》,作词:葛大为】 第80章 有些人不是 你想象中的完美 莫以微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任祺安来陪自己,任祺安的确很受用。任祺安也并未在他这个病号面前表现出什么不耐或是烦躁的情绪,可莫以微仍能清晰地感知到,任祺安的心不在自己这里。 他固然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不好看,起初他只是不择手段地想握紧任祺安这根救命稻草,可后来他却发现自己更抗拒眼睁睁看着任祺安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的模样,这番纠缠里没有赢家,三个人无一例外都痛苦。 但莫以微总是会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只是没能和大家一起被救出来,只是在那个地方被困了三年,以为再回来时一切都能失而复得,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那个可笑的多余。 那个人说自己会后悔被救出来,现在看来的确。被困在那里固然可怕,可也比不上这种被迫接受物是人非的痛苦。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回到任祺安身边,想要回到大家身边,可三年过去,他的时间是停滞的,而其他人都在往前走,他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取代,再也回不到过去。 * “子夜来啦。”宋典站在吧台后,两手调着酒,伸出的常春藤藤蔓则操纵着数台电脑,“想喝点什么?” “还是老样子。”凌子夜说。 宋典拿出冰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天气越来越冷,悬浮空调都没不起作用。往常这个时节,咱们应该已经在奎洛伊海过冬了。只是最近公会事儿太多…” 闻言,趴在桌上的梅比斯曲起了手指,想起她的预见里一闪而过的黑色水浪。 原来是海。 凌子夜直直朝坐在窗边的梅比斯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梅比斯手边已经放了十余个空酒瓶,看上去已经喝得烂醉,迷蒙的目光转了好一会儿才定在凌子夜脸上。 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拐弯抹角,凌子夜开门见山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梅比斯趴倒在桌上,原本想这么告诉他,最后却只说:“不多了。” “有人会受伤吗。”凌子夜问。 梅比斯费力地折起手肘支着脑袋:“……你。” “除了我。”凌子夜握紧酒杯,“还有吗。” 梅比斯看了他片刻,不忍心再多说,可凌子夜已然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是谁…?如果我死,可不可以——” “别犯傻。”梅比斯说,“……你救不了任何一个注定要死的…” 她顿了顿,没把话说完。 她的确看到了未来。她能清楚地看见眼泪、鲜血、甚至是死亡,却不能判断那些悲剧究竟因何而起,与眼前的人、眼前的事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即便她想要改变未来也做不到。 其实改变未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在走到尽头之前,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微小变更都有可能造成翻天覆地的蝴蝶效应。如果她试图通过驱使任何人偏离原定的走向、或是阻碍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来扭转结局,最后的结果往往只会更糟糕。 因此她在暗中庆幸上次凌子夜没有因为她一时冲动的阻挠而退缩,否则也许不仅救不了凌子夜、救不了大家,还会发生更加惨烈的事情。 凌子夜难以置信地摇头:“是因为我吗…?” “——我不知道。”梅比斯说。 凌子夜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是不是我的到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一直以来他只顾及自己,只一心想来到任祺安身边,却没考虑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伤害。 梅比斯没挣脱他,只是有些颓然地瘫倒在桌面上:“——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 任祺安正在跟苍绫华和简弈心谈数据库被攻击的事情,联系到前两日组织受害者被袭击的意外,任祺安觉得或许就像凌子夜说的,组织有意获取他们手上所有组织受害者的信息。 正想到凌子夜,Ann就冲到大厅来,一嘴咬上任祺安的裤腿,拖着他往外拽。 “别闹。”任祺安推推它,它却呜呜咽咽死不松口,任祺安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又触及它前爪沾染的几点深红色印迹,看上去有些黏稠。 任祺安隐隐意识到什么,噌地站起身往外冲,跑到凌子夜的房间门口时脚步却滞缓了一下,轻轻推开门,步履沉重地跨进去。 爱上凌子夜之后,任祺安开始害怕花叶的凋零。 花朵盛绽时固然耀眼,落入泥土中却只余下破碎的残香,从此以后不管再开出多少争奇斗艳的花,都不再是根植于他心里的那一枝。 可冬天总会到来。 红、满目的红,渗透那纯白的衣袍和长绒地毯,仿佛雪层之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簇拥着倒在其中的凌子夜,如果不是那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被枝条勒断的手腕,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很安静,神情也很平和,只是脸颊还留有泪痕。 任祺安一把抱起他往医疗室去,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任祺安产生一种不切实感,明明人就在自己怀里,任祺安却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任祺安还没缓过神来,沾满血的手颤抖不止,苍绫华问了他几句,他都像没听到似的,空望着地面费力地呼吸。 凌子夜昏迷的十余个小时里,任祺安仿佛被废了手脚,断了经脉。谁都不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公会的大小事务都被搁置,和凌子夜相熟的这一干人也无心办事。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要走到这一步,大家纷纷主观臆断,觉得凌子夜会这样是因为任祺安和莫以微之间拉扯不清的关系。 看到任祺安那副如果凌子夜有事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的样子,简弈心挣扎许久,还是找到了莫以微,和他谈了谈。 准确地说,那并不能算是“谈”。因为还没等简弈心多说几句,莫以微就发了疯。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没有人要离开你…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祺安呢…?” “他也只是换个身份陪在你身边而已啊……” 大家都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