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栏新刷了漆,红得醒目。现在不是开放时间,校外人员都是不让进的,因此秦淮只是在经过时多看了一眼,没有停留。 路过环着学校的那一片绿化带,秦淮一眼就在某两团灌木丛中间看见了一个浅蓝色的方形猫窝——他一眼就能笃定这是猫窝。秦淮记得,这个角落经常有流浪小猫,他还曾在这里给小猫们搭过房子——虽然那房子又丑又简陋,也不晓得后来有没有被环卫工人当作废品给收走。 如今看来,这里大概终于被什么好心人注意到了,让小猫们有了更安全的住所,也许再也不用怕下雨,怕刮风了。 秦淮依旧只是默默地多看了几眼,仍没有停留,回过头去,离开了。 ///// 一行人是走高速去的平坛,没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车流量不小。秦淮车技不稳,两个大人婉拒了他想要帮忙换班开车的请求,叫他在后座歇着就好。想到路程不远,走高速最多也只要两个小时左右,秦淮就没再提这件事,靠在后座的车窗上静静听歌。 戴在耳朵上的这副有线耳机是他从高中用到现在的,一百块不到的小玩意儿,居然出乎意料的耐用。 秦淮将视线投去窗外,目光没有聚焦,不晓得是在想什么。 “嗡——”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秦淮略有些迟钝地回过神来,掏出手机,解锁,发现是谭休休发来的消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又是一声消息提醒,谭休休说:“这是月底要来的那批小朋友的班主任老师的电话,你存一下。” 秦淮将那串电话号码复制,粘贴到了手机备忘录里。他调回聊天界面,回复了一句:“收到。” 片刻后,谭休休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淮瞥了一眼车窗外,低头打字道:“在路上了。” 第84章 枭老师 年底,果园里除了几个管事儿的,基本上没什么人在了——这时候本就是淡季,没什么游客,农人们也要回家过年。秦淮的家人们都在平坛,他不用走,谭休休就更不用说,这整个果园都是她家的。 “过两天就大年三十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要来,”谭休休打了个哈欠,半死不活地掀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从裤腰上解下一串钥匙丢给站在院子里的人,道,“订的菜送到了,在园区门口,你去接一趟。” 秦淮接下那串沉甸甸的钥匙,点了一下头,转身推开院门出去了。 谭家的果园起初只是种植园,近来十几年才发展成景区,一边种农作物一边接游客,因此园区里有专门的住宿区,跟民宿差不多。秦淮一大早就被谭休休叫起来,跟其他几个来帮忙的年轻人一块儿收拾整理住宿区里的物资。 秦淮揉了揉眼睛,拉开谭休休那辆小皮卡的车门,有气无力地爬了上去。 好困,总是感觉没睡醒。 他抓了抓后脑勺,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启动了车子。 果园不允许外车进入,因此要是订了外卖或是其他什么需要送上门的东西,就得去园区门口拿。听起来是件很不方便的事儿,实际上却还好,毕竟园区里该有的都有了,游客们要什么走几步路就能买到,也就住宿区客人多需要采购大批食材的时候麻烦点儿,得专门派员工去门口接应。 园区内的大路很宽,皮卡车开上去,两边还有不小的空余。秦淮摇下车窗,在这短暂的几分钟路程里吹了一会儿风。 到达门口时,配送员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秦淮下车帮了把手,将几箱新鲜蔬菜和肉类搬上皮卡,确认无误以后,给谭休休发了消息。 另一边,谭休休正靠着院子的篱笆门打电话,没看到他的短信。她笑得不明显,也不大方,像是一个在高中时偷偷早恋的学生在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拨给喜欢的人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你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我都没去机场接你。” “惊喜?我要什么惊喜……没有,我不是不想你,我很想你啊,你的消息我每条都回了!只是这两天有点忙,年底有批客人要来……” “真的吗?是你的校友?这也太巧了……不是一届的也不要紧啊,毕竟出了国,兜兜转转一大圈,现在又要碰上了,也是缘分。” “我才没吃醋……姐姐要是喜欢别人了,我就跳河!好吧,呸呸呸……姐姐,我明天就去找你好不好?嗯——今天就能收拾完!” “好啊,你要说话算话,姐姐——” 谭休休一边说着,一边忸怩地用脚上那双黄色马丁靴的鞋尖碾着地上的碎石子儿。她黏黏糊糊地跟听筒那头的人道了别,这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她一抬头,冷不丁对上秦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谭休休顿时臊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只憋出一句:“你……这么快!” 然而秦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像是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机械地说:“清点无误,确认消息发你手机上了,记得看。” 台阶都递到这份儿上了,谭休休赶紧顺着往下走,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故作严肃地“嗯”了一声,从秦淮手里接过车钥匙,道:“辛苦了。” 秦淮顺口回了句:“没事。” “今天下午没其他事儿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 “明天上午九点,客运中心北站,别忘记了。八点十分,我在镇上村口等你,坐我车过去。” 秦淮应了声:“知道了。” ///// 老房子的天花板老早掉了漆,露出里面深灰色的粗糙毛坯,窗外的月光泄进来,照在上面,像照着几块丑陋的疤。秦淮侧身躺在床上,迟迟没有困意。 夜未深,只是天色暗得早,不看时钟,就总让人误以为已经到了深夜。 隔着一堵薄薄的墙,秦淮模糊听到秦漾正在说话,时不时还闷闷地笑两声——大概是在打电话吧,秦淮猜,大学时他的那些舍友在陷入恋爱时,就很喜欢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晚上,不厌其烦。 就近来说,他的小老板——谭休休——也爱打电话。 那个小小的通话界面就像有什么独特的魔法,能让每个附耳过去的人都变得轻盈可爱,如同一只房檐上的小麻雀。 秦淮愣愣地盯着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那口旧时钟,秒钟拖沓地走着,像从时间尽头传过来的脚步声。他忽然从枕头旁摸出手机,眯着眼解锁了屏保。 电子屏幕的亮度即使调到最暗也没法让人立即适应,秦淮什么都看不清,却很快点开了微信的消息界面。他缓了一会儿,直到能睁大眼睛了,这才盯住置顶的某个聊天框,点了进去。 聊天界面只有一排又一排的绿色气泡——全是他发出去的,一条回复都没有。最近的一条来自去年的大年三十,到今天,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年了。 ——“新年快乐。” 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