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靠在车窗边上,没说话了。 两人回到果园,正好见到大人们从棚子里出来。秦淮下车,快步走到外公旁边,又和旁边的几人聊了几句,就和外公一块儿往门口走。 平坛地方偏,公交站也格外简陋——镇中心的站台还好,还算正规,和城里的没多大区别,可这山沟沟里的就不一样了,连顶棚都没有,只有一块竖在路边的铁牌子,牌子上标了会在这里停靠的公交车的号码和基本路线,就没有别的信息了。 天色开始暗了,气温又开始降低了,秦淮将军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包住脸,好稍微再暖和点儿。 “淮淮,又抽烟了?” 听见外公冷不丁开了口,秦淮顿时有些心虚。他把脸在衣领里埋得更低,道:“没有。” “现在大了,连阿公都骗了。” 秦淮不说话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他也不记得了。就好像一支烟燃尽了跟着下一支,从最初会难受会头晕,到现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秦淮忽然发现,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外公叹了一声气,说:“淮淮,阿公知道侬事情多,忙——要不这个礼拜你就不来果园了,在屋里休息好嘛。” 秦淮摇了摇头,说:“不用。” 回到老房子,他走上二楼,收拾了一下东西,又重新出了门。 外婆外公住的这房子已经太多年了,怎么看都不够稳固,甚至要在一楼的门口多撑两根树干当承重柱,实在是不适合住人。新房子秦淮已经找到了,就在镇上,虽然也是旧楼,但好歹更安全一点,这两天正在谈房租的事情,估计这个星期就能签好合同入住了。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秦淮已经有些乏困,没什么精神。他和房东最后协商了一些事宜,确认没什么问题以后,约定明天就签合同交房。 又做完一件事情,秦淮感觉肩上无形的压力又少了一些。他在街上站了会儿,直到脸颊都被冷风吹红,这才动身,朝西街去。 西街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老房子开火不方便,有时候太晚了他一个人不好做饭,就会来镇上的这家面馆吃。来的次数多了,秦淮就是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掀帘子进门坐下,老板娘都知道他要什么,转头就吩咐后厨去做了——他总是只吃一款口味。第一次吃什么,往后也一直吃什么。 热腾腾的汤面很快就端到了他的面前。秦淮从桌面边边上放着的餐具筒里取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而后把那廉价到比纸还薄的包装纸撕烂丢进脚边的垃圾桶。他将那双粗糙的竹筷捂在手心搓了两下,这才终于准备开动。 面是现打现拉的,粗细不一,口感倒是劲道,混着一口鲜汤嗦进嘴里,别提有多香了。秦淮吃一口面,喝一口汤,微烫的温度顺着喉管暖进胃里,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再没有比在冷冬的夜里喝一口香喷喷的热汤更幸福的事了,秦淮想。 他从桌边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小餐馆里的纸巾手感廉价而粗糙,薄得不用扯都能破,但秦淮并不在乎。他把纸叠了两番,攥在手里,而后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开始寻找自己用来下饭的“电子榨菜”。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看些什么,时间才过得快一点。 很快,他选好了要看的剧集,这才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再点击播放,将手机横放在桌面上,靠着后头的醋壶。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年份有点久了的动漫,人物都是豆豆眼,画风清奇又可爱,不过战斗特效还是很炫酷的,剧情更是出乎意料的好。秦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突发奇想要开始看这部动漫的,好像只是某一天忽然想起来,于是就搜着看了。 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画面里,主角正在蓄力最强一击。眼看就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了,这时手机却忽然一震,接着跳出来电界面。秦淮有些扫兴地“啧”了一声,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摁下了接通。 他的语气掩饰不住的不耐烦:“小谭老板什么事儿?” “你一天天你就这个死态度,”电话那头的人顺口怼了一句,而后正色道,“我刚接到消息,这个月底有一群小朋友要来果园玩儿。我思来想去,你年纪最小,和他们最有共同话题,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派发给你吧——” 秦淮嗦了一口面,问:“小朋友们多大?” “最大的小学三年级。” 秦淮还以为她口中的“小朋友”是指初中生或者高中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也算“小朋友”了。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说是“小朋友”就真的只是小孩儿。沉默片刻,秦淮眨了眨眼,辩道:“姐,我二十五了,你是怎么觉得我和这些比我小一轮还多的小孩儿有共同话题的?” 手机听筒里也沉默了片刻,大约是被他给说服了。 两秒钟后,谭休休说:“月底工资给你加两百,能不能干?” 秦淮喝了一口汤,不紧不慢地道:“我是技术人员,只会算数据做表格分任务,不会带小孩。” “加五百。” “不是钱的问题,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小孩讲话……” “一千。” “不是,我是说真的——” “两千。” “……成交。” 【作者有话说】 小鸟和淮淮马上就可以见面啦…! 第83章 回来 从面馆出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秦淮双臂环抱胸前,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却依旧觉得有些冷。 他莫名怀念起夏天来——人总是这样,夏天的时候想着冬天,冬天了又念着夏天。宁愿热得一身汗,也不想在凉飕飕的夜风里打哆嗦,秦淮忍不住想。 回到老房子,家里两个老人都已早早睡下。秦淮怕吵醒他们,动作放得很轻,拿上换洗衣物去楼下的洗浴房里洗了澡——这洗浴房是由一间柴房改的,秦淮大学毕业回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老房子添个正儿八经洗澡的地方。 热水淋在身上,寒意瞬间被驱散。秦淮抹了一把脸,又顺手向后梳到后脑勺。短发被打湿,刺猬被毛似的竖着。 他的目光落在淋浴间外的那只吊在天花板上的旧灯泡上。灯泡用了好多年,玻璃罩上积了一层灰,把灯丝亮出来的光都蒙暗了。 秦淮似乎出了片刻的神,发愣似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挤了点沐浴露往身上搓泡泡。 洗完澡收拾完,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半了。秦淮拖着步子回到楼上,钻进被窝。 天冷,棉打的被子似乎吸了潮,贴在皮肤上又凉又冰,还压得很重。秦淮侧躺着缩成一团,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捧着手机的手,打算等被窝暖和点儿了再睡。 一整天下来,他的社交软件安静得像是断了网,什么新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