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下意识侧头去看,因着这动作,越来越多乌黑的发丝迫不及待地往他肩膀挨去。 两人这会的距离十分近,近到能清晰闻到他被烈酒沾染过的沉香味。 江瑟抬了抬眼睫。 一眼便撞入他暗沉的眸光里,男人黑漆的瞳印着她带着冷感的眼。 对视须臾。 江瑟弯了弯唇角,轻轻地说:“晚安了,陆怀砚。” 陆怀砚也弯了下唇角,淡声地应:“晚安,江瑟。” 江瑟转过头,低身坐进车里。 那些缠绕在陆怀砚肩侧的发丝擦着柔软的面料一根根剥落。 陆怀砚望着驾驶座上的姑娘,缓缓退了几步。 直到那辆紫色小电车彻底没了踪影,才低侧了侧头,抬手,轻轻摩挲了下被她发丝挨过的那片衣料。 - 回到香树巷已是清晨。 天依旧是黑的,铺陈在屋檐上的霜映着白惨惨的雪光。 整个世界似夜非夜,似晨非晨。 江瑟站在窗边,看着黑暗中的那片薄光,给张玥发了条微信:【好,我守住旗袍店,你负责给我做那件旗袍。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旗袍,我要知道里面所有的故事。】 第18章 她愿意主动接近他,就是为了这旗袍店? 张玥随的母姓, 旗袍店原是她母亲的店。 幼时的张玥也是有过一个美好童年的,只不过她的童年在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母亲刚教她背下旗袍店地址和手机号码便出了意外,她被亲戚接走, 辗转几个家庭后最终还是去了福利院。 【桐城市莲安区锦绣巷三十九号,张锦,135XXXXXXX】 时至今日, 张玥都还记得当初背下的地址、她母亲的名字还有她背了好几日才记下来的手机号。 “你知道一个迷失在海里的人靠什么游下去吗?” 旗袍店里,张玥低头剪着一截布, 淡淡地问。 江瑟盯着她手里的布, 没说话。 张玥也不在乎,“刺啦”一声便剪开布料, “是灯塔, 这家旗袍店就是我的灯塔。” 八年前, 她回到桐城, 买下了锦绣巷三十九号,重新将“张绣”这个名字挂了回去。 那时张玥才将将二十岁,压根儿想不到自己签下的那份合同还能出问题。 这片老区的房子便宜得跟白菜似的, 但莲安旧区要拆迁的消息一传出,情况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人人都在说这里的拆迁户要一夜暴富。 原先的卖家于是拿着张铺契,说当初签合同的人没资格卖这铺子, 态度强硬地要张玥将店铺归还。 “你要怎么守住这间店?”张玥放下手里的剪刀,轻声问,“那些人说了, 那份合同无效。如果不给他们两百万, 这旗袍店就得还给他们。” “两百万我有, 但我不会给他们, 即便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江瑟捡起那把剪刀,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锋利的剪刀尖,“你当年是以高于市价的价格买下这间店,现在听说这里要拆迁,那些人便来逼你归还,你甘心吗?” 张玥眼睫轻颤,后槽牙不自觉咬紧。 江瑟没抬眼,锋利的剪刀尖倒映着一双漆黑的瞳眸,“这件事就交给律师处理,两百万花在律师身上总比给那些人好。” 张玥咬了下嘴唇:“律师就一定能帮我保住旗袍店吗?” “张老板,你弄错了一件事。”江瑟从剪刀光滑的金属面里抬起眸子,“是我能保住这家店,不是律师。所以,今天你要和我签订一份协议,将旗袍店转让给我。” 张玥僵在原地:“为什么要转让给你?” “因为只有在我的名下,你的灯塔才能守得住。”江瑟弯唇笑了下,“怎么?你敢来找我,却不敢信我?不信我,我们怎么合作?” 张玥看着江瑟。 她第一次出现在旗袍店的那日,小苗兴冲冲地同她说,说店里来了个天仙似的客人,说她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只需要站在那儿,就能叫整条锦绣巷都明亮起来。 的确。 眼前的姑娘是她见过最美也最从容不迫的人。 那些令人辗转难眠、令人不安愤怒的事到了她手里,甚至都不能叫她皱一下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张玥是害怕的。 害怕江瑟替她守住了一座灯塔,却又要夺走另一座。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转给江瑟,也会被其他人夺走。 张玥松开几乎要被咬出血的唇肉,颔首道:“好,我信你一次。” - 江瑟花了几天的时间,将旗袍店转到自己名下。 过程比她以为的要顺利。 也不知张玥是因为走投无路只能信她,还是说,太过天真。 经历过各种欺骗与苦难后依旧保有一丝天真的人,往往是因为有人替她负重前行,又或者是,替她做尽了这世间最肮脏的事。 望着合同上的落款,江瑟轻轻垂下了眼。 锁好合同,她看了眼时间,给江川回了条不过去吃午饭的消息,便驱车前往桐城市一院。 从北城带来的药该告罄了,江瑟必须得跑一趟神经内科再开一些新药。 这些药不管她吃不吃,都不能停。 市一院是桐城最好的医院,即使是工作日,也是人山人海,在窗口等待取药的队伍更是长得只望得见黑压压的人头。 江瑟早上只喝了一碗杂粮粥,这会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将处方药单叠收好,便穿过人群往外走,准备先去买点填肚子的东西。 医院附近就有一家余诗英推荐的面包房,说里头的红豆面包在桐城顶有名。 今日雪大,地面上的积雪被踩成了一片脏兮兮的泥泞。 她一脚踩进那片泥泞,正要拉高脖子上的围巾挡风,忽听身后一人叫了声:“江瑟!” 江瑟驻足回头,朝那人笑了笑:“韩潇。” 韩潇戴着个口罩,手里提着一大袋中药包,快步朝她走来。 “你生病了?”韩潇朝她身侧看了看,说,“一个人来?” “嗯,睡不好,过来开点药。”她看着他手里的中药包,说,“给韩阿姨过来取药?” “对,我不正好有空嘛,索性跑趟寒山寺给姑母送点温暖。” 韩茵有专门的人给她调养身体,每星期都会来市一院取中药。 往常都是李瑞安排人来取,韩潇一想到过两天他哥又要从欧洲回来,为了刷波好感,便亲自来当跑腿,给韩茵取药。 见江瑟两手空空,韩潇猜她要么是还没看到医生,要么是看了还没取药,便热心道:“你要看哪个医生?我带你去,最近流感肆虐,人多得很,你一个人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 “我看过医生了,还没取药。”江瑟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