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突然开口:“原哥,你真挺猛的。” 陈自原问:“哪方面猛?” 于是陆衡也笑,特别羞涩。 “你舒服吗?” 陆衡想了一下,说舒服的。 陈自原心放下了:“那就好” 他俩非得这么认真地讨论这个,好像陆衡只要说句我不舒服,陈自原就会展开课题,详细讨论为什么不舒服。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陈自原一本正经,陆衡藏在思想上的最后一点儿臊都没了。 他搓着手上的血迹:“微微等会儿把球球带过来,他得跟我在这儿住几天了。” “我没事儿。”陈自原这会儿病体缠身,说话特虚:“你白天过来一趟,给我解解念想,晚上回家。在这儿睡不好。” 陆衡垂眸,抿抿嘴,说不要。 “你那儿还得照顾小早,总不能让她也过来,耽误学习,也不方便。” 陆衡蹙眉,“我想想。” 他手心都搓红了也没把血迹弄干。陈自原把陆衡的手牵过来,拢在掌心,无奈道:“小穗。” 陆衡抬眸看陈自原:“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陈自原眼眶一热,喉咙也酸,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了。 太热烈的情绪迸发之后,紧随而来的羞涩混着甜味,陆衡突然不好意思了,抽手起身,往浴室那儿走:“我洗手。” 陈自原怔忪片刻,凝望陆衡的背影,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他好爱我。陈自原这样想。 陆衡洗干净手从浴室出来,正好碰上刚进门的乔微微,她身后跟着谢之岩,谢之岩抱球球。 球球看见陆衡高兴,叫一声舅舅。 陆衡抱孩子过来,往他脸上亲一口,“想我了吗?” “想了,”球球问:“叔叔呢?” “在里面。”陆衡抱一会儿手酸,嫌他重,“找他玩儿去吧,自己走。” 球球开开心心地跑了。 陆衡跟乔微微聊几句,又跟谢之岩打声招呼,说:“进去吧,他现在只能躺床上,动不了。” 谢之岩心宽体胖,这会儿心里全是事儿,半点藏不住。他要往外吐,就不能当着陈自原的面说,对陆衡招手,压着声儿,做贼似的问他:“你现在有空吗?我跟你说几句。” 陆衡愣了愣。 “跟老陈有关,别让他听见。” 陆衡思量片刻,点点头,说行:“到外面说吧。” 乔微微也跟着一起。 病房外是走廊,人少,空旷。 谢之岩没有铺垫,有话直说,“陆衡,你现在跟老陈在一块儿,你俩千万别吵架。” 陆衡脑子糊,不理解这话意思:“什么?” 谢之岩急,抓耳挠腮:“你别看老陈人模狗样,其实糟心事特多,都闷在心里呢。闷到现在没死都已经算他自我调节能力不错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看似没重点,细品又全是重点。 陆衡不知道该给谢之岩什么反应,于是侧目看乔微微。 乔微微立刻回避。 她知道太多事情了,不敢跟陆衡对视,做贼心虚的劲儿特冲。 陆衡皱眉。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穿堂风冷,谢之岩裹紧大衣,缩了缩脖子,他干脆利落,一气儿把话说完。 “老陈一直待在国内,压根没打算出国读书,他想离他妈越远越好,她妈就逼他。第一次没逼成功,我们以为完事儿,没想到过几天那边来电话,说陈自原你妈快死了,赶紧回来。关键这通电话还是他爸打的,说得特严重,那人好像第二天就能咽气了。”谢之岩喘了口气,继续说:“老陈当下就慌了——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 陆衡点头,说理解。 谢之岩典型浓人,他不理解淡人的情绪波动为何能如此波澜不惊,以为自己说得不够生动,于是更加深情并茂。 “老陈他妈太可怕了,我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童话故事,里面那些个老巫婆,我都带入她!” 乔微微眉毛都皱成一条直线了,忍无可忍戳戳谢之岩:“你好好说。” “没法儿好好说!”谢之岩越讲越上头:“她用鼻孔看所有人,认为我们都不是好东西,都没出息!这些其实都不算事儿,我们能跑能跳不受她的气。就老陈倒霉,得天天跟她在一块儿生活。你知道吗,老陈吃姜过敏,她就非逼他吃下去,最后还真让那老妖婆试出来了,三口过敏,两口没关系。所以每餐饭前吃两口生姜,说是对老陈身体好,好个屁,这就是一种虚荣心膨胀的驯服过程!抽象吧?” 陆衡心脏幽地一抽,不是特别疼,就是一根针慢慢扎进去,起初没感觉,时间一长难受得要命。 他记得跟陈自原吃的第一顿饭,在医院外小餐馆,好像哪道菜端上桌了,陈自原面不改色把生姜吃下去了。 陆衡没站稳,眼前冒星星,鼻腔里有酸热的劲儿冒起来,他垂头,身体往后歪了歪,靠墙而立。 “住胡同里的人,我、陶坊、管杰,还有沈竹钦,她一个看不上,”谢之岩愤愤不平:“到头来居然觉得那个特不错,说他聪明有涵养!” 陆衡问:“谁?” “游越!” 乔微微来不及捂谢之岩的嘴。 谢之岩怒喷:“我看他俩才像亲生的,顶配锅和盖,一丘之貉!真他妈的……!” 乔微微抬脚踹:“你小点儿声!” 陆衡:“……” 谢之岩脸上一僵,胆战心惊地看陆衡一眼,立马给自己找补:“跑、跑偏了。” 陆衡说:“然后呢?” “老妖婆高傲,她再怎么作老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招没用过,所以那年,她说自己快死了,老陈压根没怀疑。”谢之岩唉声叹气:“老陈人好,守着他那点孝义,当天就回去了。” 他到家那一刻面对了什么?他心情如何?他的境地,他崩塌的信念要如何重塑。恐怕陈自原自己也无法回答了。 病房里传来球球的笑声,跟陈自原玩儿得挺开心。 陆衡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儿,猛然理解陈自原对太阳的渴望。 “他的护照、签证,所有证件全被老妖婆藏走了,短时间内他根本回不了国。”谢之岩说:“那会儿老陈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家没日没夜地对着他妈,要么找个学校继续读书,他选择后者。” 粉色长发轻轻垂落,遮住陆衡的眼睛,没人看见他的情绪,只听他闷闷地嗯一声,尾音七零八落。 “他那几年人特别颓,精神气完全没了,说是干出了叛逆的事儿,实际上完全折磨自己。他没支撑了,跟我说人生好迷茫。我怕他想不开,过去安慰他,问他以后怎么打算——这都已经是三年后了。” 陆衡吐出一口气,掐着手,稳了稳心绪:“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