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咫尺韶华 (第1/3页)
轩和夫人琴圣苏雨鸾,大大错过了一个嘲笑小方大夫的好机会。虽然琴画一般,好在诗笔极佳。茱琳三天两头能看见这位往怀仁斋跑,忽而有一天他念叨着一句回来了:“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你什么时候探亲回蜀郡?我跟你去。”从锦枫村遥遥往回看,是广都镇的灯火经年累月地辉煌着,前面就是狭窄的蜀道。方大夫满脸惊讶的看着她脚上简单的裹着布,茱琳铃琅地踩着胡乱纠缠的藤草慢悠悠往前逛:“就快到啦。”她当然记得路,转过这个弯儿,前面正是五毒总坛和树顶村:“我跟你说啊……不要乱走。”万花弟子左躲右躲,警惕地感知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那种微妙瘴气,树叶间偶尔的沙沙声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毒虫蛇蚁。方时雨只好紧紧贴在五毒姑娘身边,不着痕迹想拉对方垂下的大摆衣袖:“我听说……”站在前面一蹦一跳的人走的也不算多快,更何况他十分熟练的一个太阴指,瞬间就停在茱琳面前。她看着对方问出预期的那个问题:“就是,你们教主,以前的那个。是不是不喜欢中原人来?”“现在不一样了啊,”茱琳听见自己这么说,“现在没关系的。”关于曲云甚至魔刹罗的以前,涉及到前后两代教主的情感问题,等轰轰烈烈的议论之火终于从中原烧到苗疆的时候,她才刚刚知情。幼时的含珠困于天生与毒性相冲突的内力,大部分时间都在苗寨里,还只负责跑腿。后来教里叛乱,新教主又是千山万水来的,其实茱琳自己也不抱希望了——然而那个词怎么说的,因缘际会。她手里拿着引梦草的种子,放在一脸新奇的万花弟子面前,正要拿出虫笛催生:周围潮热的湿气忽然被风吹散,脚下原本的藤木相缠也变得松软,明明坐在面前的方时雨已经消失。她分辨了一会儿周围败落的奇花异草,这应该是……整个晴昼海完全斑驳萧条看不出面目。手里拿着的变成一枚「藏起来的坚果」,茱琳下意识就要寻找那只名叫「胖胖」的松鼠。耳朵里突然炸开剧烈的爆破,她猛然回头,整个三星望月全都是石块跌落和火焰带来的冲天烟气:“阿雨!”她醒了——再一次。船正行进在难辨方位的大洋之上,舱房里的灯火不算明亮,坐在桌边的人大概是根本没有休息,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阿珠……”茱琳的动作快的很,凯恩刚转过来,她已经走了过来,很快就听见对方说:“算是个新消息吧——大概不必赶路了。”凯恩递过来的一叠信几乎看不出前后,基本都拆开了;又因为收的时候多有匆忙,信封信纸随意叠在一起。最上面的一张正是花谷的裴师兄写来:“师弟见信如晤:鼠疫恐为蛊祸。幸得孙老以身引蛊,吾师年一百六十余仙逝。……万望师弟为医者,应安神定志,无欲无求,一心赴救……”茱琳还没看完,就注意到他摇了摇头,“乾元元年。”其实不用问。既然信都到了,他们再快也赶不上了。唯有刚刚那个「月落三星」的梦——怎么也找不到确切的讯息。还是凯恩率先取回了信,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去了就知道了。”没等茱琳继续看,稍显沉郁的人呼了口气,“阿明说,他先去瘦西湖……然后在蓬莱的祭坛等我们。”那么只剩下一件事,茱琳往隔壁船舱示意:“他们怎么办?”问得好。罗拉十二,雨果更小才十一;爱洛斯倒是十四了——但是个个人生地不熟。大概是尘埃落定,凯恩反而振作了一些,从茱琳拿着的那堆信里抽出一封:“千岛长歌——希望微山书院还收学生。”茱琳终于看到压在最后那些,全部来自西南的信。几年过去竟然还是旧人旧事:教里虽然没有大碍,只是曲云和德夯前阵子追去了黑山林海,想来回去也见不到人了。随信的那身衣服,其实茱琳早几年就该换成人的了,唯有教主知道她喜欢这种「小模小样」。打开的包裹最上面是一件紫色裙装,领口还别着一张字条,写的是“蛇骨断肠”。另一边的扬州瘦西湖,整个忆盈楼早已陷落。余光里的火焰仿佛复生,倾颓的鼓乐舞台散落一地:站在废墟之间的人失去意识一般顺着简陋重建的桥板木架走,血红的舞姬扇再次握于手中,足踝仍是当年悦耳的金铃镯模样,水榭花楹绕身而起……“公孙明!不想活早点说。”忽然传来一个尖', '')('01 咫尺韶华 (第3/3页)
利的稚嫩女声。眼前的粉光水色不知何时成了诡秘紫雾,几十尺开外约摸是昭秀jiejie,身形忽高忽低的,叫人不大看得清;半空旋转的含珠正踩着虚无的落点飞过来。他脚下是湿冷的石苔砖地,耳边绕着指引蝶衣的虫笛乐声:一如既往的糟糕音调——大概是全苗疆都能数上号的难听。浑身上下强行缩骨的痛感逐渐缓解,他半昏半睡过去。再醒来时又被树藤拧紧了,明明是「看病」,十分年少的小大夫不仅直呼旧名,待他也严厉的很。(…究竟哪个可以哪个不行,他是很久以后才懂的——毕竟最开始含珠也没准备解释:“二选一。我说的不够清楚么?”唐明单见她如此就委屈;更别说偷偷拿着扇子才玩儿上一会儿,定然就被如影随形的树藤绑着,只能等人走到他身边解开。若只是解开还算了,这位大夫怕是气他不听。最开始不过是慢悠悠飞着,逐渐也不飞了,任由被树藤纠缠的唐明躺在原地。人家费心费力,他理亏,退一步也没什么——直到这一次。“公孙明,是你听不懂还是我没说?”他红粉的这件旧衣终于被压迫感浓重的树藤绞碎,含珠衣服胸口的苗银疏疏落落随着主人的动作戳到他背上:“还是你觉得这样舒服?”也不知道人家拿的什么,好不容易骨缝碾碎的痛感缓和,沉闷的声音落下他才感觉到身后异样的皮rou痛楚:啊……唐明有些紧张,两脚尖无意识地彼此摩擦。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方才打一下似乎没够。紧跟着的一连串责罚甚至有轻微的「噼啪」声,为他带来一种极鲜明的惩戒感:“缩骨不够疼么?现在够了么?还是我把你扔在那儿算了,疼个够。”“那我问你又不和我说。”他从未受过这种打,刚要稍微躲躲,却被收紧的藤重新扯回去:“你现成的师姐在这里,我还需要说什么?”含珠才刚狠狠收拾了他一顿,眼睛的余光已经瞥见薄透粉衣下几道鲜妍的肿痕:“彻底不用云裳,此后改修天罗诡道——我或者还能想办法给你解决生长迟滞……”“我不!”他想也没想大声反驳,自小居于瘦西湖畔,唐明所见最多就是喜爱他的jiejiemeimei,却从不曾如此放纵——他当日总觉得,原是因这位身属「苗疆」,还凶巴巴的缘故。不知道第几次相劝的含珠气冲冲扔下帘子。绮罗剑舞,暴雨梨花。——说不听了,还就要换来换去!恰好经过门口的曲云注意到了,这位十分年轻的教主开腔时带着一种独特的悲悯:“……阿珠只当是为我。或者有一天,我也能回去呢?”含珠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是不错——可这圣兽潭,终究不是曲云心之所向。青苔隐约的石室里没有声音,还没消气的含珠回来的时候,他依旧趴在近乎简陋的石床上。不算柔软的树藤卡着肿痛的rou丘,蜿蜒在那些青红斑驳的痕迹上,唐明一方面是懒得为这点疼动弹,一方面也不想再开口:她们连个办法也没提过,他又怎么不知道为难——好端端做着昭秀的云jiejie都只能缩骨为童……唐明其时稚龄,又乍见故人惊变,确实只剩下紧紧抓住的这点念想。虽然瞥见苗女回来,他当时的心里只记得自己的委屈:「哪有硬逼着人割舍过往的……你要做大夫的人,也不哄哄我」已经坐到身边的含珠好像咽回去了什么话,只是过来拉他碎裂的衣服:“……擦擦吧。”多半是药霜——唐明这么想着,依然躲的飞快。…)他少时最倔——这西南是jiejie们商量着送来,原是来巴蜀拜师的。然而看了多年的娉婷粉衣,血影天宇:阿亮哥哥已经……如今他也无缘再留么?耳边又是含珠的声音:“你要定下不改,自然只苦一次;若非要勉强,倒也有反反复复的办法。”躺着的他只有勉力去看,才能瞅见个子比他高些的苗女踩着泠泠之声出门,离开时地上留下一朵无风自动的引梦草。这就是桃花瘴啊。如此他就想起来了:那是天宝二年,与十三年前他被秀坊jiejie们收养的日子,恰好是同一天。这也是贝利诺第一次见到苗疆圣物开放;那苦苦抓住的云裳舞扇,此后再无法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