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剑上的黑气已经消散干净,应向沂反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的指腹抵在剑刃上,划出一道口子。 闪着金光的血液流出,应向沂眉心紧蹙,在剑身上一笔一笔地写着。 书精身上的法阵禁制都是他创造的,而今世人常用的法阵,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据他留下的东西改进的。 他要用一个强势的封印法阵,将所有冤魂都封印在秋月剑里,封印在……他的身体之中。 脚下的亡魂怨灵们在狰狞嘶吼,扰乱心绪,应向沂稳住心神,每一笔都写的很决绝。 众人很快到达指定的位置,应向沂也完成了秋月剑上的封印法阵:“守好封印点,一条冤魂都不能放出去。” 他站在上空,掌心的神力从空中降下,分成四道,每一道都对应一个封印点。 神力形成的屏障会阻止冤魂们的行动,他们有所察觉,纷纷向外涌出来。 迟迢等人连忙行动起来,一边防止他们破坏封印点,一边又要把试图逃离的冤魂们逼回去。 应向沂的力量不断注入封印点,强大的神力越来越凝实,将整个尸坑笼罩起来。 悬空的魔剑被他握在手里,等到所有冤魂都被封在尸坑里后,应向沂突然看向迟迢所在的方向:“相信我吗?” 迟迢懵了,愣愣地看着他。 “等我回来,我把一切都给你。” 所有的我,所有的时间,全都给你。 等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不会再有天上天,不会再有神明,六界和世间都将与我再无瓜葛,我的责任只有你一个人。 我只是应向沂,是属于迟迢一个人的应向沂。 应向沂没等他的答案,握着剑,一头扎进了尸坑里。 迟迢呼吸一窒:“阿应!” 他下意识要扑进去,却被封印的屏障反弹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白衣被叫嚣的冤魂们吞噬。 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到了,回过神来后,由封印点连接起来的屏障正在疯狂收缩。 万人尸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里缩小,所有的尸骨都被神力碾成了粉末,嘶吼的冤魂们疯狂逃窜,被动地往尸坑中央聚拢。 在尸坑的中央,立着一把剑,剑名秋月,剑身银亮,蒙着一层淡淡的金辉。 完全看不出这把剑之前是一柄嗜血嗜杀的魔剑。 “这是……” 东祝讷讷道:“以身入剑,这把剑和他都将成为封印冤魂的容器。” 秋月剑虽为神品之质,但要封印众多冤魂,还是太过勉强了。 应向沂是在以剑为媒介,把自己的血肉化作了容器,用来封印冤魂恶鬼。 迟迢喘不上气来,耳边嗡鸣声一片:“他,他……” 非亦和东祝一左一右扶起他,四周的怨气在飞速消失,然而他们谁都高兴不起来。 迟迢牙齿打颤:“他骗我,骗我说要白头到老的……” 「轰」的一声巨响,尸坑变成了平地,从封印点凝结的力量都注入到了秋月剑中。 神力,冤魂……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在剑里。 迟迢踉跄着冲过去,甚至都忘了用妖力。 他跪在秋月剑旁边,想去触碰,却不敢伸出手。 剑身上有属于应向沂的力量,如他一般温暖强大,充满包容性。 迟迢迟疑良久,慢慢凑过去,将脸贴在剑身上。 指宽的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细弱的呜咽声被剑身震动的嗡鸣声掩盖。 妖界众人沉默两秒,面朝着迟迢和秋月剑的方向,纷纷跪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从天而降的金色光柱笼罩住秋月剑,将迟迢也笼在其中。 金光浑厚,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到他们围过去的时候,剑和迟迢都不见了。 大地静谧无声,唯有清风瑟瑟,吹散了弥漫的雾气。 秋高气爽,日光温暖和煦。 —— 一个月后,天上天茅草屋。 小白龙神色恹恹,换了个姿势,趴在床头新搭的小窝里。 应向沂戳了戳小龙脑袋:“还没生完气?” 迟迢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应向沂摸摸鼻子,拿出早已编好的说辞:“你总是不相信我,还把自己弄伤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当时他抱了必死的决心,能活着回来,从秋月剑与冤魂中脱身,已经算是幸运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当初取骨救迟迢的举动。 迟迢现在的身体是用他的肋骨铸造的,和他的寿数气运相连。当时他的力量不够压制冤魂,才会抽取迟迢的力量,所以迟迢才会在进入天上天后昏睡。 也正是迟迢源源不断的强大妖力供给,才使得应向沂平安醒来。 抽取力量是无意识的行为,迟迢和应向沂都不清楚,应向沂也是后来才琢磨清楚的。 应向沂本想解释,但迟迢那时候已经在生他的气了,以为他是故意装死吓自己。 怕迟迢担心,应向沂便将这口黑锅给背下来了。 “不得已?”迟迢气炸了,噌的一下蹿到他肩上,尾巴绕着他的脖子,“装死也是不得已吗?” 神明为封印冤魂而陨落。 世间是这样传的,迟迢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满脑子都是殉情的念头,但当他们被神树接回天上天后,他就晕过去了,醒来时发现应向沂已经坐在他身边。 应向沂在小白龙尾巴上按了一下,把他变成了人,抱在怀里:“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迟迢红着眼睛瞪他,手指将他的衣襟攥得皱巴巴的:“你说呢?” 他恨不得一起去死。 应向沂心里又酸又软,轻叹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那你现在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吗?” 迟迢愣住,湖绿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潋滟的波光。 应向沂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窝,又往下移动到肋骨的位置:“我是你的逆鳞,你也是我的软肋,你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的,我们说过同生共死,以后不要试图留下我一个人了。” 迟迢沉默许久,环住他的肩膀,轻轻地「嗯」了声:“我们同生共死,永远在一起。” 应向沂长出一口气,抱紧了他,感觉没有痊愈的伤口都不疼了:“不是想去我的故乡看看吗,迢迢这么乖,明日我们就去。” 屋外,散去一身力量的神树变成了小树苗,自言自语。 “大人是不是要走了?” “为了封印那些冤魂,大人的神力差不多用完了,以后,就没有神明了。” “也没有……天上天了。” 天上天本就不是适合草木生长的地方,小树苗失去力量之后,变得十分虚弱。 它望向茅草屋的方向,用仅存的力量开了一枝花,灿烂又辉煌。 花瓣随风飘扬,飘进了茅草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