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那条人鱼从礁石上转过头,他的面容带着孩童未消的稚气,可看向自己的蓝色眼眸除了一开始传瞬即逝的那抹惊讶外,就只剩下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屑, “这是我的寝宫,你进来做什么?” 面对沐辰的这般回答,凯尔的怒火在心中堆积, “这里是奥斯帝国的皇宫,我是奥斯帝国的皇子,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不过是一条刚被接进来一周的人鱼,他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这么说话? 凯尔听过那条人鱼叫莱特“殿下”,一口一个“殿下”叫得可甜了,他还会叫国王“陛下”。 怎么唯独面对自己时是这么一副嚣张而目中无人的语气? 在愤怒情绪的催使下,他朝礁石一步步走去,想把那条人鱼给拖上岸。 然而就在凯尔朝人鱼伸出手之际, “嘶!” 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沐辰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特么敢抓我?” 对上那双充满憎恶情绪的蓝眼睛后,凯尔被彻底触怒了,他一把抓起池子旁用来捞东西的铁质渔网朝对方挥去。 沐辰没有犹豫,他直接跃入了水中,紧接着水面上落下一道网格状的阴影。 凯尔此时正在气头上,他发了疯似地挥舞着渔网,试图逮住这只人鱼。 沐辰的蓝色眼瞳中映出离自己愈来愈近的渔网,这一瞬间,空中的那道阴影仿佛幻化成了一根鞭子的形状,与被尘封许久的一段记忆重叠在一块。 “啪!” 是鞭子落下的声音。 他几乎听到了皮肉绽开的声音。 下一秒, “嘶——” 人鱼的声带震动,发出低沉的嘶吼。 沐辰的耳鳍张开,指甲边缘锐化出一圈透明玻璃般的钢化层,原本滢蓝的眼瞳中参杂了几分暗沉的黑,鱼尾上的鳞片开始层层闭合。 凯尔震惊地发觉原本温和无害的人鱼突然变了副模样,紧接着对方从水中跃起,钢化的利爪将渔网撕了个稀碎…… 和许多人一样,他并不知道人鱼拥有第二形态。 事实上,大多末代人鱼都徒有美貌,却柔弱无能,他们即使想也变不出第二形态,以至于很多人忘记了曾经的深海统治者会在战斗中变得更具有攻击性。 从各种意义上,沐辰都是末代亚特兰蒂斯王族的异类。 人鱼注定一生只能拥有一个配偶,一旦求偶期的标记完结,他便只能与对方厮守终生,这原本是代表着忠贞、浪漫、与爱的祝福,可到了末代王朝,却更像是一种扭曲的诅咒。 为了蓝血的后裔,为了延续已经衰败不堪的王朝,沐辰的母亲死于难产。 在他之前,他的父母有过三个孩子,他们畸形而孱弱,全都没活过三岁。 沐辰却意外的健康。 而他的父亲——亚特兰蒂斯末代王,看着逐渐走向衰败的王朝,看着为自己而死的妻子,他无能为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一次次过度酗酒后,沐辰的父亲终于为自己的无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将怒火发泄在自己那带着“不详征兆”出生的儿子身上。 沐辰的蓝血是所有族人中最强的,不管他用鞭子抽得多狠,没过几天,那些伤疤总会消失。 很小的时候,沐辰一被打,就疼得直哭,他一哭,殴打并不会停止,反而还变本加厉。 他也试过反抗,可失败的反抗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直到有一次他父亲在殴打他时,他的指尖突然生出了锐利的硬化层,直接把那皮质的鞭子给割断了。 父亲扔掉了手中的鞭子,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头一回,施暴提前终止了。 从那以后,父亲打他的次数也变少了,总是用一种充满希翼的眼神看着他,嘴边常挂着,“你是亚特兰蒂斯的希望。” 那眼神……古怪中透着癫狂。 然而,沐辰透过那层锐利的鳞甲,他没有看到什么希望…… 他只知道变强是唯一的准则。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在荒岛流亡的六年,沐辰没有从亚特兰蒂斯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变得更阳光,也没有被时间治愈。 但他学会用了柔弱无害的外表来伪装自己,将阴暗的想法都埋藏在内心深处。 …… “艹!” 殿堂内回荡着凯尔的惨叫。 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地上。 与渔网一起被划破的还有他一侧的脸颊。 凯尔伸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溢出,他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潜入水中的人鱼, “你给我等着!” 等他处理完伤口再来教训这个畜牲! 他要让皇宫里的人都见识一下这条人鱼的真面目。 …… 约莫半个时辰后, 在侍从的带领下,殿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其中包括国王乔拉与皇后凯瑟琳。 奎娜的神情充满意外,“殿下,您是说他无缘无故地袭击您?” 沐辰这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凯尔愤怒地指着自己脸上裹着的纱布,吼道:“你没看到我脸上的伤嘛?” “陛下。” 凯尔琳摸着凯尔脸上的纱布,眼圈都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都说人鱼是有兽性的,你看他把凯尔抓的……莱特人呢?” “他怎么平时都不知道管管自己的人鱼?” 乔拉抿着嘴唇,目色沉沉,“先进去看一下。” 随着国王发号施令,侍从推开了面前沉重的大门。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噔!” 侍从让智能管家开了灯。 瓷白的大理石地砖上,斑驳的血迹淅淅沥沥地流了一路。 凯尔愤怒地指着这些血迹,“你看这就是他……他……他妈的怎么回事?”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因为血迹的尽头是蜷缩在墙角、浑身发颤的小人鱼,他原本漂亮的银尾还在不停地滴血,几步路开外的地方,支离破碎的渔网被肆意地扔在地上,锋利的铁丝上挂着沾血的鳞片。 凯尔人傻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然后对上乔拉质疑的视线。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小人鱼似乎在哭,他抱着自己削瘦的肩膀,将脸埋进膝弯,银发从肩头披散下来,整个人很没有安全感地蜷成一小团。 乔拉双眉紧锁,他问凯尔,“这是你做的?” 凯尔情绪激动地一个箭步冲到沐辰身前,“放屁!我根本没有碰到他!” 他的渔网在套下去的那一刻就被沐辰给割开了,如果要说刚才有谁受伤了,那只能是自己的脸! 现在地上怎么会有鳞片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