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个瓮中捉鳖了。 等树下的人马全都离开了之后,裴玉这才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 眼下云承昭身上的伤情不知如何,他须得尽快离开皇宫,去外头找大夫为他诊治才是。 只是花辞镜给他的迷药虽然效果惊人,但是也有个明显的缺点,便是药效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他不能在这个时间想办法出宫,再被那阿室那塞纠缠一番,怕是他和云承昭两人都不能顺利离宫了。 想到这里,裴玉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规划出宫路线。 原本计划从东南的角门离开,但是阿室那塞着实是个意外,让他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与他约好的侍卫怕是已经轮值换人,这东南的角门应该是去不成了。 然而其他的宫门也都有重兵把守……想要离开皇宫,也十分不易。就算是裴玉,带着个昏迷不醒的云承昭也很难从数千禁卫之中全身而退。 就在此时,裴玉忽然听得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他握紧手中蝉翼剑,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名身穿云霞色宫裙的侍女拎着盏宫灯,寻寻觅觅地沿着城墙根儿往这边走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小宫女的面色慌张,步伐也越来越快,她才走到宫墙下一转角,忽然就被一柄沁凉的软剑抵住了脖颈。 她吓得浑身一抖,强自镇定地开口询问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请问您可是裴玉裴大人?” 裴玉微微挑眉:“你怎知道?” 小宫女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家主人吩咐我来找您的,她说宫中侍卫眼下都往青华宫去了,奴婢只需在青华宫附近的巷道里来回转悠,遇到有人以刀剑挟持我便一定是您了。” 裴玉听得有趣,追问道:“你家主人这时候叫你来找我?” 小宫女答非所问:“大人,此地并非谈话的好地方,还请您随我去见我的主人。” 裴玉眸色渐暗,手中软剑也未撤离:“你家主人究竟是谁?” 小宫女无奈,只得据实以告:“我家主子是大皇子妃,兵部尚书的嫡女袁素灵。” 裴玉略感意外,他倒是没想到派一名小宫女来找他的人竟会是这个女人。 沉默片刻,他收起长剑,背上云承昭:“前面带路。” 小宫女轻轻点点头,带着裴玉在曲折回绕的宫墙下避开了禁卫,悄悄地从侧门溜进了重华宫的侧殿。 重华宫中殿宇众多,瑶华殿算是其中较为奢华的一座后殿,如今里头住着的便是云承睿的皇子妃袁素灵。 此刻,瑶华殿中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殿里竟一个守卫都没有,就连伺候在外面的宫女也只有两人,与袁素灵曾经的皇子妃和现在的监国太子妃身份极不匹配。 小宫女引着裴玉避开门口的两名侍女,从宫殿后窗翻窗而入。 裴玉顺手掩上窗户,又将云承昭安置在软榻之上,给他服用了缓解气血的丹药,这才转头观察着大殿中的情况。 瑶华殿里的布置并不复杂,当中的堂屋摆放着规规矩矩的宝座茶案,左侧隔间是圆桌绣墩,右侧架着一方屏风,屏风后面便是拔步床和梳妆台。 一名身着明黄色宫裙的女子正端坐在妆台之前,翻看着手中的《女德》。 女子容貌端秀,虽称不上绝色,但举止之间却也颇具大家闺秀的雍容优雅。 她耐心地等着裴玉将云承昭安置妥当,这才缓步走到堂屋,对着裴玉轻轻颔首:“裴大人。” 裴玉撩起旁边华贵非常的云锦帘擦了擦自己的剑锋,平静地问:“太子妃此举何意?” 听到裴玉的称呼,袁素灵嘴角的笑意泛苦:“大人取消了,小女子不过是皇家媳妇,怎敢当太子妃之称?大人您今夜惊动了整个皇城,只怕是很难逃出宫去。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搜宫的,不过只有这里,他们不会来搜查。我派人接你们过来,只是想帮你们离宫罢了。” 裴玉听得半信半疑:“你既嫁给了云承睿,自然与他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如今他盘距京城,又有你父亲的兵马相助,登基有望,而你父兄居功至伟,想来你的皇后身份如探囊取物,这种时候你却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来帮你夫君的对手?” 别说是裴玉,就算是云承睿怕是也想不通自己的枕边人会在这种时候背叛自己。 袁素灵苦笑摇头:“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大人不知,女子一生之苦,幼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未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有人在意。我心知夫君乃是悖逆人伦谋权夺位,我父兄更是助纣为虐谋求权贵,然而他们联手,岂有我置喙之处?” 轻叹了口气,她又垂眸道:“原本我虽不赞同他们,但也无法去做什么。但这些时日,夫君他……在后宫中安置了许多美貌少年,日日笙歌,不思朝务,如此下去,万里江山他如何能守得住?更何况,他为了拉拢弥国,吩咐人将宣和妹妹送去弥国和亲。弥国那老国王已经花甲之年,怎堪为宣和妹妹的良配?” 闻言,裴玉猛然皱起眉头:“你说,云承睿把宣和公主送去和亲了?” 袁素灵缓缓点头:“和亲队伍在三天已经出发。” 裴玉默然,想起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眉头不自觉拧起。 宣和公主自幼便在皇帝和贵妃的千万宠爱中长大,这一两年却承受了太多变故,先是自己的兄长被毒得痴傻,母后因为下毒也被赐死,她自己喜欢萧玄策却又被后者果断拒绝,更因为陈贵妃的缘故也失去了灵武帝的宠爱。 而今她在宫中竟然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没有,被迫送去异族和亲…… “你告诉我这些事,所求为何?”裴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袁素灵。 袁素灵眸色微沉:“夫君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的事务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我总觉得,他与父兄的大业难成。今日我出手相助,一则是宣和妹妹命太苦了,自古以来,和亲公主便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希望大人能帮则帮她一把。二则,也算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云承睿已经快一年没有踏进她的房门,反而是与那些美貌少年日日厮混,她虽生性不争不抢,但也无法真的把自己当个提线木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与旁人两情相悦。 她虽然日日读《女德》《女戒》,但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非但没有将她的思想禁锢,反而越发激发了她的逆反心理。 这大半年她也算是想通了,与其郁郁度日,倒不如自己另觅机会,无论是出宫另嫁或是改头换面离开京中,都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总比在这逼仄的皇宫里憋闷死的好。 裴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韧性十足的女子,片刻后微微一笑,他总是欣赏那些在困境中不屈不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