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朝务最多的,就连大皇子云承睿都不能相比。 云承昭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穿着一袭杏黄色袍服,春风得意地一路行在前头。 裴玉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的马车里,马车行走在宽阔平坦的大道,完全不觉晃荡。 马车里,除了他,还多了两个人,正是还在被全城通缉的钱璋和准备把护花使者这个角色进行到底的花辞镜。 钱家和衙门的人打死都不会想到,他们通缉了这么些时日的人,此刻正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了。 “到底还是小玉玉有办法。”花辞镜惬意地斜倚在宽软的马车软榻上,“想必那群人现在还没放弃在城里四下搜寻我们的行踪罢。” 裴玉懒洋洋地捻起一颗糖莲子塞进嘴里,含含混混道:“出城这等小事倒不值一提,只是你们要想清楚,出城之后去哪里。” 听到他的话,钱公子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模样来。他从袖笼里取出一本前朝旅行大家所著的《奇山异水录》展示给裴玉看:“我在闺阁……咳咳,在家里的时候曾读到过这本书,十分向往这书中的大好河山。如今我既能恢复男儿身,自然是要把这些地方都逛一逛、瞧一瞧。” 裴玉斜睨了花辞镜一眼,见后者低头不语,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怎么打算呢?” 花辞镜与钱璋相反,他这些年已经踏足了天圣朝各州各府,也见识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正是想安定下来的时候。 裴玉知道花辞镜喜欢钱璋,只是不确定对方肯为钱璋做到哪一步。 花辞镜沉吟片刻后笑了起来:“钱兄若不嫌弃,这一路上我们也可做个伴。” 钱璋闻言,俊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来。 从感情上来说,他对花辞镜这个帮助自己良多的朋友的确很有好感,但是他一直便知道自己本身是个男儿,喜欢的也是女子。 明知花辞镜喜欢自己却装聋作哑,继续享受对方对自己的付出,这种事情钱璋也做不出来。 裴玉看得清楚,钱璋的确是感激花辞镜,却也的确不喜欢他。 只是花辞镜却喜欢自欺欺人,被对方明里暗里地拒绝多次仍不死心,却也是难得的了。 能看到这位花间浪子在感情一事上吃瘪,倒是让裴玉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钱璋,半真半假地劝说道:“这本《奇山异水录》我倒也看过,只是不知钱公子对这本书的作者是否了解?” 钱璋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过这位先生的许多作品,他年少虽考取了功名,却因官场黑暗,不愿与上司同流合污,最后愤然辞官归隐,醉心山林……” 裴玉轻笑起来:“我指的不是这些,这位写书的周先生本是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而且文武双全。即便是在荒郊野外,无论是遇到匪徒强盗还是凶猛野兽,他都有自保之力。钱公子若要效仿,不知是否也有此等手段可以保全自身?” 听了裴玉的话,钱璋看着自己细弱瘦小的胳膊陷入了沉思。 他自幼被当做女子来养,在家中向来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然体力比真正的闺阁女子强上不少,到底也是身量纤弱的公子爷,别说是遇到强盗匪徒,只怕他连那些粗壮的农妇都打不过呢。 况且钱璋虽是不受宠的“庶女”,到底钱阁老家中底蕴丰厚,他离府时身上也带了些自己这十几年积攒的私房钱,虽然不多,却也能足够他衣食无忧地过活一生。 但是若他孤身一人在外,能不能保得住自己身上的银钱都还是个问题。 钱璋虽然涉世不深,却并不代表他蠢。 书中也说,人心险恶。他这样毫无社会经验的人胡乱闯荡,只怕不出几日就会被人骗得一干二净。 看出了钱璋的犹豫,坐在旁边的花辞镜立刻递给裴玉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忽悠少年:“小玉玉说得一点儿不假,事实上,外头的世道比他说得危险得多。你怕是不知道,去年旱灾连着水患,江城、玉陵几座重镇皆被水淹,许多地方颗粒无收,逼得不少百姓落草为寇。我途经玉陵镇,所见饿殍千里。后来我在那里盘亘数月,救治伤病百姓,教他们寻找可以食用的野菜充饥,却也见到有人饥不择食,竟……同类相食。” 听到这里,钱璋那白皙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他纵然在县主府上过得艰难,但见过最险恶的无非是后宅阴私,勾心斗角,常见的便是克扣衣食用度,再加上些尔虞我诈的陷害手段,最狠毒也莫过于毁人清白或者下药栽赃。 同类相食,这是他在书中才见过的字眼。 看出少年眼底的畏缩和惊惧,花辞镜又故作严肃地捏了捏对方白嫩柔软的脸蛋:“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那些穷凶极恶的悍匪山贼最爱吃了。” 裴玉:“……” 他倒是觉得,比起远在天边的匪贼,还是眼前这个色鬼对钱璋来说最为危险。 钱璋想了半天,才低声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花辞镜的脸色憋红了,他张了张嘴,半天后才用诱骗小朋友的口吻同钱璋商量道:“我本来也要去各处游历,正好可以与你同行。你不喜欢男人不打紧,但也不要这么武断地拒绝我,至少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好吗?三年,让我陪在你身边三年。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是不喜欢我,那我一定会离开。三年之后你也到了弱冠之年,即使身边没有我陪着,你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花辞镜这番情真意切的话,竟真的让钱璋陷入了沉思。 看着少年垂眸思考的模样,裴玉不觉轻轻地捏了捏眉心。 这种没有半分涉世经验的小白兔,落到花辞镜这种老江湖的手里,哪里还用得了三年时间? 只怕不出三个月,这小少年就沦陷了。 只是别人的事情,裴玉也没有插手的兴趣。 他慢悠悠地从衣袖的暗袋里抽出一封密信扔给钱璋。 钱璋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半旧的户帖,上头记载的户主名字是‘凌云木’,户籍原在青州越陵,现籍贯为金陵,还有户主的性别、年龄等,内容相当完备。 在户帖之上,还压着张路引。 钱璋微微诧异地抬头看向裴玉。 “有了这路引,你去哪里都使得。这户帖是我安排人去做的,在黄册和鱼鳞册上都有据可循,无论是谁去查都查不出半分疑点。你从今日起,便与钱家再无半分瓜葛。”裴玉轻描淡写道。 钱璋捧着那张户帖,逐渐红了眼圈。 这薄薄的一册户帖,却为他揭开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怎么哭了?不喜欢凌云木这个名字?咱们改个名字也好,要不然你随我姓花也好……”花辞镜见不得少年流泪,立刻凑上去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