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宫外杳无音信的母亲,再想想已经两日不曾见过面的父皇,云承昭的嘴角往下一撇,眼泪又唰地涌出来了。 “啧!”一个不耐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云承昭慌忙抹了两把眼泪,抬头看去,就看到金质玉相的青年漫不经心地坐在旁边的太湖石上,手中的绣春刀懒洋洋地扛在肩头。 他愣了一下,才困惑地开口:“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裴玉盯着他,不答反问:“哭什么?” 云承昭抿了抿嘴角:“饿。” 裴玉又问:“饿多久了” 云承昭拿不准裴玉到底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才如实告诉他:“两天。” “膳房没有给你送饭?”裴玉斜睨着他。 云承昭吸了吸鼻子:“三皇弟这两日昏迷不醒,父皇和贵妃娘娘食欲不振,御膳房那头一直忙着伺候他们,再加上……”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裴玉一眼,那神情活像是无辜挨了一脚踹的小狗,想要亲近人类又害怕受伤,便在原地踟蹰着:“贵妃娘娘怨那杯毒茶只有三皇弟喝下,也疑心我和大皇兄,所以……” 云承昭没有继续说下去,裴玉却也清楚他的未尽之言。 贵妃正当盛宠,就连皇后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又有谁敢冒着开罪贵妃的风险关照这位不受宠的二皇子? 见裴玉沉默不语,云承昭小声追问:“裴副指挥使,你身上带着吃的吗?” 他现在饿得头昏脑涨,就连呼吸都费力。 裴玉顿了顿,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在云承昭面前,微微低头看着这个比他还矮了些的清俊少年:“我问你,当初那奉茶的宫女端来茶水时,可有何异样?” 见裴玉没有给他食物,云承昭失望地舔了舔嘴角,心不在焉地看向湖中的锦鲤:“她端来了三杯茶,一模一样的杯子,里头也都是新贡的明前龙井。只是我不大爱喝绿茶,而大哥当时正在回答父皇抽问的问题,所以只有三皇弟喝了那杯茶。” 裴玉微微眯上眼。 偏偏却只有三皇子喝的那杯茶有毒,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后来呢?”裴玉又问。 云承昭不知道裴玉为什么对这件事格外关心,但是面对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后来三皇弟饮下茶水,没过几息就毒性发作,昏倒在地。父皇震怒,吩咐将那宫女杖毙庭前。”云承昭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裴玉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是说,三皇子才喝下茶水就毒性发作了?” 云承昭茫然点头。 裴玉握紧了掌中绣春刀,如果事实如云承昭所言,那么……让云承懿中毒的,就不该是那杯下了毒的茶水才是。 乌头的毒性发作不快,通常都在两刻钟之后,即使是最快的也要一盏茶的功夫,断然不会才饮下就毒发的道理。 “裴大人,你问这些问题,是怀疑我下毒么?”云承昭弱弱地开口询问,少年的眼底装满了紧张。 裴玉瞧着他这样可怜的样子,摆了摆手,转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二殿下这么配合微臣,微臣自然不会让你白费这么些功夫。我问你,你想不想餐餐吃饱?” 云承昭沉默片刻:“这……可以餐餐吃饱自然最好。” 裴玉缓缓勾起嘴角:“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演技了,殿下。微臣给您指一条路,再过半柱香的时间,陛下就会从御花园那头过来,去钟粹宫探望三皇子殿下。” 云承昭还是不解:“我知道,我们宫里的人都叫我离那边远些,不要惊扰了父皇,免得教他更不喜。” 裴玉默默地捏了捏鼻梁,这个二皇子殿下是个什么品种的傻白甜,怎么跟他的大哥和三弟完全不同? 难怪就连皇帝都不待见他,这孩子实在是太死心眼了。 他突然抬手,点在了云承昭的玉枕穴上,对面的少年毫无防备,就这样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裴玉把人扔在了皇帝去钟粹宫的必经之路上,拍拍手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等他慢悠悠地回到侍卫处,新鲜出炉的消息已经传遍整座皇宫。 二皇子饿得昏倒在御花园内,正好被灵武帝撞见。 皇帝震怒,不仅将他宫中奴婢侍卫严惩一番,就连陈贵妃也因此事遭到训斥,差点儿失了协理六宫之权。 裴玉坐在侍卫处的大堂里悠闲喝茶吃点心,只等午时一到,就可以交差出宫了。 第11章 登门拜访 寒食日,各处皆熄绝烟火,就连宫中也不例外。 裴玉交了班,换下飞鱼服后,便独自一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天色阴沉,街上行人也少。 不少路人都在衣带上佩着嫩绿柳枝,胳膊间挎着篮筐,里头装的是从城郊外采回来的野菜,拾掇拾掇,也是桌上一道美味。 寒食这日,大多数人都是要扫墓祭祖的,只是裴家先祖都在颍川,裴玉倒是想去祭拜,隔着千里之远,也只能以杯酒遥祭了。 他将双手揣入袖笼,在走到卖点心的五芳斋时停下来,往柜台后瞧了两眼。 五芳斋的点心是京中老字号,点心师傅的手艺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而且用料也讲究扎实,虽然价格贵些,却很受上流社会的追捧。 “这位客人要点什么?咱家的各色点心您瞧瞧?”门内的掌柜殷勤招呼。 裴玉一眼扫过去:“都是昨天做的吧?” 掌柜的一笑:“今日禁开火呢,所以今儿卖的都是昨天提前备下的。客人若是想吃现出笼的,得等明天了。” 裴玉倒不在意,他取出一两银子丢在柜上:“拣些精致的点心包起来,包好看些,不要太多。” 掌柜的立刻点头,挑了些意头好且味道也不差的如意糕、合欢饼一类的点心装好,又用牛皮纸细细地包裹上,还在上头贴了红纸:“客人这是要送礼的吧?这样可还合您心意?” 裴玉看了看,见包装大致不出差错,便点点头,拎着三包点心继续往前走,又买了坛好酒,这才往陈府走去。 陈府在玄武街上,二品大员的府邸格外气派,高墙大门外头,站着几人。 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随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那两名人高马大的随从合力抬着一口大箱子,虽看不见箱子里头装的是何物,但是却不难看出里头的东西沉甸甸的格外有分量。 “我是沧州来的粮商陶浩元,也是陈夫人的娘家远亲,今日特来拜访陈大人,这是我的名帖。”中年男人对着门房讨好地笑着,递上名帖的同时,还不忘塞几张宝钞给对方。 门房傲慢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接过宝钞和名帖:“陈大人今日不见客。” 像这样打着远房亲戚登门求见的人他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