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他停住,歪头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手臂跃过桌面,一把拽住索帝里亚的衣领。 骑士先生毫无准备地俯下身来,双臂撑在桌子上。 尤利斯扬起下巴,睫毛微颤。 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缠在一起。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柔软的嘴唇相触。 犹如信徒,向他的神明毫无保留献祭着自己。 ** 尤利斯一直在书桌边坐到黎明。 晨光从云层中钻出来,刷拉一下染上他的眼皮,在被那金粉色的朝阳刺痛眼睛后,尤利斯才终于回过神。 狮堡的第二遍钟声也在日出时敲响,以往这个时候,他必定要焚香洗手,拿出圆环吊坠,虔诚地向奥神进行早祷。 但是今天却不需要了。 他早在拉那村就已下定决心,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尤利斯一向以虔诚的信徒自居,但在斯坦尼潜伏的这短短几个月内,他就已经打破了无数奥神戒律——不可杀人,不可撒谎,不可奢靡…… 这些罪孽虽然让他痛苦,但神使让他始终坚信,这是完成圣庭任务所必要的牺牲,只要他在后半生诚心赎罪,他是可以被宽恕的。 直到他终于发现,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索帝里亚,他的契约骑士。 对同性动情,这是奥神禁忌,触犯禁忌的罪人无法饶恕,他的灵魂会在焚世净火中永世灼烧。 然而—— 神爱世人,爱男人女人,也爱老人稚童。 神爱万物,爱山川河流,也爱日月星辰。 为什么,作为信徒的他,在学会神的博爱的同时,要将同性的爱情视为邪恶、视为罪孽? 杀人是罪,因为剥夺了平等的生命。 撒谎是罪,因为辜负了他人的信任。 奢靡是罪,因为浪费了宝贵的资源。 那么爱呢? 幼年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但伊赫神使只告诉他,曾有一名领主,犯下了同性.奸.淫之罪,奥神为这座城降下惩罚,使他们净化在焚世的白焰下。 ——“尤利斯,我们都不希望被惩罚,对吗?” 尤利斯懵懂地点头,他被动接受了同性相爱是罪的结论,可是怀疑的种子却早早在心中生根发芽。 直到现在,他终于有勇气告诉自己: 爱。 唯独爱。 不该是罪。 尤利斯走到书架前,拿出那本黑色封皮的《旧神约》。 奥神播撒的知识教会他思辨,也教会他不该盲从。 那么信仰也不该盲从。 他感念奥神教会了他仁慈与宽容,却不能再认可奥神对于爱的独断论调。 他或许终究做不到如圣域的神使般,将自己完全奉献给奥神。 与其如此—— 尤利斯翻开书页。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拿错了书,但那泛黄的羊皮纸中央被挖出方方正正的空隙却在告诉他,这就是《旧神约》,这就是他把圆环吊坠藏起来的那本书。 可是……吊坠在哪? 第107章 契约 9 尤利斯快步走向木床。 枕头下、床垫里,甚至连床底他都一寸寸摸索过,却都没有吊坠的踪影。 难道是索帝里亚又替他藏起来了? 尤利斯单膝跪在床边,目光在这狭小的屋中仔细搜寻。 哪里都没有。 一定是,一定是索帝里亚怕他暴露,所以临走前把吊坠收在身边,骑士先生以前也这样做过,他的细致周到总让尤利斯赧然。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这里虽然偏僻,却是帝国公爵的卧房,除去贴身侍从,没有人能够随意接近。而尤利斯也明确告诉过哈桑,只需整理床榻,不可乱动其他物品。 在排除了一切可能后,尤利斯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枕头,背靠在床边,摇着头笑了一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慌乱过,似乎索帝里亚离开的时候,把他的镇定也一并偷走了。他好不容易才成长为“男人”,却在索帝里亚的宠溺下,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男孩。 门外适时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他对索帝里亚的腹诽。 “大人,陛下召您用餐。”哈桑在门边守候着。 尤利斯刚要点头,却觉得哈桑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他说的是“召您用餐”,但这个细心周到的男孩在以前,却绝不会忘记照顾“萨波尔阁下”的情绪。 难道哈桑已经察觉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 “大人——”哈桑罕见地催促道,“陛下在等着您呢。” 尤利斯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枕头下,将袖剑收在衣服之中。随即,他站起身来,抓起披风,系在肩头。 “你越来越失礼了。” 哈桑垂头不语。 ** 年轻的国王喜欢音乐和诗歌,他甚至曾发出“宁愿一天不吃肉,也要听着音乐入眠”的感叹。 狮堡中隔三差五就会举办音乐宴会,几乎所有在伽曼叫的出名字的音乐家、美术家、诗人都会齐聚一堂。更别提这是凯尔回归王庭的第一天,种类繁多的食物、吟游诗人的歌喉以及舞女曼妙的舞步一定少不了。 然而现在,当尤利斯踏进大厅之中,却头一次感受到了狮堡不该存在的冷清。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挡住清晨的阳光,偌大的餐厅之中,罕见地只在长方形餐桌上燃着一根蜡烛。烛光深处,断断续续传来叮、当餐具磕碰在瓷碟上的声音。 “我的亲爱的公爵大人,你来了。”凯尔的声音冷不丁在黑暗中响起,“过来,坐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哒”的一声弹指,另一簇烛火燃起,由下至上照亮凯尔苍白的脸,他的殷红的嘴唇上挂着灿烂的笑意。 寒冷爬上脊背,尤利斯的身体下意识紧绷住:“陛下,让您久等了。” “唔……”凯尔抖开餐巾,缓慢而优雅地点按在唇角上,那嘴角残留的红色汁水立刻润湿了洁白的餐布,“不算久。哈桑刚刚给我讲了个有趣又耐人深思的笑话,我还没想明白其中寓意,你就已经过来了。” 凯尔把身边的木凳拉开,拍着雕花扶手,再次命令道:“过来,坐在我身边。” 在国王第三次重复命令前,尤利斯总算坐到了他身边。 哈桑神出鬼没地,也立刻站在餐桌旁,将瓷制托盘放在了尤利斯面前——一碗牛乳羹、一片抹上黄油煎烤焦香的白面包、一块三角乳酪、三根热气腾腾的香肠。精致的彩釉餐碟上,还摆着三颗晶莹红润的糖渍樱桃。 哈桑最后双手奉上一杯浓稠如血的红色饮品。 “这是厨师最新研制的果饮,将草莓与樱桃碾磨成汁,再兑上一小杯蜂蜜酒,就连我这样不胜酒力的人连喝三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