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波尔,我并未感受到契约的气息。在我的地盘里,你无权带走他。” “和人类在一起的方式并非只有契约。” 索帝里亚眉头轻抬,似乎意有所指,“我被他吸引,他被我诱惑,这是最自然的结合。冥界之主,你不能阻止我。” 虽然尚不明白索帝里亚和这名叫做“塔托斯”恶魔的故旧,但尤利斯知道,他的骑士先生是冒着被戳穿身份的危险在救他。 所以在魔鬼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尤利斯十分自然地把双臂缠在了索帝里亚的脖颈上: “你属于我,萨波尔。” 他看到索帝里亚的瞳孔猛然紧缩,而他心口那种下契约的地方也开始隐隐发烫。 然而比胸口更烫的,却是魔鬼塔托斯炽热得近乎化为实质的目光。 “你爱慕陛下,却拒绝陛下的宠爱,反而把欲念之魔叫做情人。你玩弄魔鬼、勾.引国王,这样的卑鄙小人,我怎能让你活着。” 塔托斯的双手亮起刺目红光。 国王寝殿的地面此刻也仿佛融化成灼热的岩浆,被这样的高温烘烤着,尤利斯的发梢都开始卷曲枯焦。 苍白的空气在眼前扭曲,汗珠来不及滴落就蒸发,吸进喉咙的热浪灼烧着五脏六腑。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抵挡的力量了。 尤利斯从索帝里亚怀里跳下去,想要把骑士先生推离“岩浆”覆盖的范围,但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发觉自己似乎踩在了冰面。 那逼人的热浪也缓缓退去。 以索帝里亚双脚为圆心,冰层迅速向外扩散,一直蔓延到魔鬼塔托斯脚下,这才放慢了凝结的速度。 国王偌大的寝殿,此刻形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尤利斯与索帝里亚站在霜白的冰面,而凯尔和塔托斯的身影则在橙红的火焰中时隐时现。 索帝里亚与塔托斯对视着,全身的肌肉紧绷,连呼吸都沉重而缓慢。但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一个高扬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全都住手。” 几个人立刻回过头去。 凯尔的腰间系着纱巾,瘦弱修长的双腿优雅地向前迈动,一直走到火焰与冰层的交汇处。 他似乎丝毫不被炎热或冰冷所影响。 “你,我的契约魔鬼。”凯尔抬起右手,水杯飞向塔托斯的额头,“这是我的王宫,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包括你。” 对那飞过来的杯子,魔鬼不曾躲避,陶瓷的精致小碗在接近他身前半米的范围就化成了灰尘。 凯尔接着向左看去,盯着尤利斯看了几眼。手里的银质餐刀毫无征兆地飞向索帝里亚: “而你,作为地狱的魔鬼,你应当对冥界之主展现足够的恭敬。” 索帝里亚抬起手,餐刀被他夹在指间。“嗤嗤”声响起,那是他的双指被银灼烧的声音。 尤利斯立刻夺过他手中的餐具。 “你。”发完一通脾气,凯尔的眼珠终于定在了这造成闹剧的人身上,“你有足够的手段让一只魔鬼迷恋,也足够聪明让我对你产生兴趣。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你成功地接近了我。告诉我你的名字。” “尤利斯。” 单膝跪地,尤利斯用最恭谨的语气回答。 “哦?”国王忽然放声大笑,“尤利斯,我想,这是对上古语Ulysses的简称?Ulysses,纯真的童年,永恒的天真,还有……天使。你的父母对你的期望很高。”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尤利斯垂着头,按照托特神使为他捏造的身份,声泪俱下地向凯尔讲述着自己的过去。 直说到镇子里的人全都在瘟疫中死去,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后,尤利斯似乎沉浸在悲痛的过去,再也发不出声音。 “尼斯王国三年前的瘟疫……”凯尔低声喃喃着,似乎在回忆。 “的确有这么件事。”塔托斯接道,“那场瘟疫来的古怪,并不像自然产生。我还特意去看过,但那并不是魔鬼的手笔。你竟然就是那幸存的可怜虫?” 看着尤利斯点头,塔托斯古怪一笑:“或许是你的头发和眼睛救了你。这种颜色,就连瘟疫都避之不及。” “所以我从那天起,就自称为死亡使者。我从死亡中重生,我是地狱的宠儿,再没人比我更幸运。”尤利斯哑声说着。 但国王显然对于尤利斯的凄惨身世并不好奇,他不断念着“尤利斯”的音节,似乎觉得熟悉。 在看到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夜明珠后,忽然“哦”了一声。 “奥东王国的继承人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尤利斯后背一僵。 不过好在凯尔想起这件事后,又马上转过头去,怒气冲冲地看向魔鬼塔托斯: “塔托斯,你说过要把那继承人活着带到我面前的。可我见到的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那奥东的明珠,人人都说他是个美人!” 魔鬼塔托斯单膝跪地,亲吻着凯尔的戒指。 “陛下,这件事我已经身体力行地和您道过歉了。您也原谅我了不是吗?埃尔都失守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冲进了白鸽堡垒,但那座城堡已经化为焦土,他的继承人也早在城破前死在国王的剑下。 “我的陛下,这是我的失职,我不该低估了菲诺国王的固执。谁能想到他仅靠着几千人也能负隅顽抗一个月?” 尤利斯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拳。他听着国王和魔鬼旁若无人地谈论着奥东的首都——埃尔都失守的情景,强忍着喉头酸胀,不让泪水从眼眶滚落。 听说,奥东陷落的时候,守卫首都的王族、士兵与百姓,活下来的人加起来只剩下不满万数。而在奥东最富足的时候,埃尔都中的常住人口能达到五十万。 尤利斯不敢去想象街头巷尾堆积如山的死尸。 他本该是那其中的一员。 “真是见鬼。”尤利斯啐了一口,“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陛下。我不知道我竟然和那个背叛帝国的王子重名。” ——伽曼声讨奥东王国的理由是菲诺国王连续三年不曾缴纳贡税,而且凯尔国王派去奥东的使者也离奇死在了奥东王国境内。 这对于一向以“帝国”自诩的伽曼,无疑是挑衅。 国王的威严被践踏,帝国的荣耀被嘲讽,高傲的雄狮当即撕毁伽曼帝国与奥东王国的和平条约,砍下菲诺国王派来的使者头颅,挂在广场示众。 随着凯尔国王怒火到达奥东境内的,还有由当时还是摄政王的魔鬼塔托斯亲自率领的军队。 塔托斯在所有王公贵族的面前发誓,要用奥东国王的头骨为凯尔国王磨制酒杯,作为庆贺凯尔成年的礼物。 当然,魔鬼成功地攻陷了那座城,把奥东的珍宝献给了他的情人。 国王听到尤利斯的话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