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过后整个实验室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几十名异变者齐齐撞上那个洞口，透过洞口，齐昼可以看清那些人扭曲的面容。 他们互相挤着想要从洞口之中争夺这仅存的几名人类。 不好！他们是被异能波动吸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齐昼面色有些难看，他刚一试着动了动手腕，刺痛感便如同毒蛇一般顺着小臂一直遍布到了全身，浑身过电一般颤抖起来。 他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冷汗顺着打湿的发丝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齐昼毫不怀疑再继续动用下去下一秒他就能直接倒在这里。 沈截云同样面色难看地靠在一旁，他双腿伤得厉害，最初站起来挪到齐昼身边查看他的状况就已经废了他好一番力气。 伤成这样还怎么打？ 异变者显然不会顾忌他们这边的状况，已经又一小批异变者从洞口中爬出向着这里行动。 他们胸口之上佩戴着与女人相同的金属工牌，不难猜出他们都是曾经西斯兰基地的研究员。 当年西斯兰基地的HEP计划，到底牺牲了多少这样的研究员，沈截云面色难看地看向女人，却见对方微驼着腰身体一动不动地看向那批人。 直到第一名异变者朝着二人袭来时，女人动了，她牢牢挡在二人面前瞬息之间解决了那名袭向他们的异变者。 血液迸开，这仿佛是一道信号，几十名异变者在同一时间冲向了两人，光芒逼近了他们。 但下一刻，女人飞身来到二人身边，她麻溜地拧断了那名异变者的脖子，又将逼近的另一名异变者丢了出去。 仿佛是下意识之间完成的动作，她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便直接站在了二人这边。 女人一招一式之间透露着果断与干脆，她以前一定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研究员。 但即使她再强大，涌来的异变者越来越多，本就不太稳固的空间又开始摇摇欲坠。 几名异变者的围攻之下，女人被猛地踢飞，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沈截云身旁，沈截云心中一跳，视线随之落在女人身上。 他也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个女人受伤之时心中会涌上莫名的慌乱与担忧，冥冥之中他好像与她有种莫名的联系。 女人发丝混乱地扒在头上，女人的双眼就这样对上了沈截云有些担忧的眼神。电光石火之间，她双眼之中的猩红淡了一瞬，空气中有根弦莫名被绷紧了，就好像迷路的外乡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又好像跋山涉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梦中所见到的那副风景。 女人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浑身紧紧蜷缩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呜咽，能量以她为中心猛然扫射向四方。 异变者们再一次停在了远处，靠近二人的异变者也被这股爆发的能量冲得碎肢横飞，他们无法再前进一步。 同样头顶上不断有碎片落下，砸坏的地面提醒着他们时间所剩无几。 不知为什么，沈截云只是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一股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觉包围了他，那股情感如同灵魂枷锁扣住了他，以至于有些难以呼吸，呼吸见都带着疼痛。直到齐昼拍了拍自己，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几分钟后，女人终于停止了痛苦的嚎叫，她支起身体头偏向二人，注视的目光仿佛相隔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两人的模样刻在心底。 接着她用那股奇怪的语调说道：“这里马上要塌了，我会为你们开出一条道路，你们快走。” 女人奇怪的语调之中藏着的是极端的冷静，她在清醒过后的一瞬间，便为两人规划好了天衣无缝的行动路线。 “那你呢？”沈截云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站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根灰扑扑的绳子，一手拢了拢枯草一般的头发，另一只手熟练地将头发扎起。 也正是这一个动作，齐昼却突然瞳孔收缩，这样熟悉的场景曾经在脑海中上演了上千次，也同样在午夜梦回时见过。 “等等！”齐昼突然失态地叫出了声，但为时已晚，女人浑身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直直地在他们的头顶开辟出来一条直通黑夜的洞口。 女人伸手朝着后方，先后抓起了两人的衣领，直直地将二人用异能托举上去。 金色的光芒散去，更加柔和的月光打在二人的身上，突然静谧的场景让齐昼觉得有些割裂。 等齐昼回神之后，身体先于思维行动，几乎是连走带爬地扑向了洞口，一旁的沈截云拖着伤腿也来到了洞口旁边。 但为时已晚，洞口已经被碎石堵住，他们无法从中再探到任何情景。 一声绝望的呐喊响彻在黑夜之中，惊飞了无数栖在树上的乌鸦，沈截云跪在洞口旁边，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带着血迹的路。 泪水同样模糊了齐昼的视线，胸口蔓延出一股窒息的疼痛，身体还未恢复，眼前又在一阵一阵地发黑，他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了沈截云，感受到了来自身前人的颤抖。 剩下的事情，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世间突然一片寂静，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他目光追随着那个洞口，透过碎石目光好像抵达了遥远的从前。 十几年前的一切再一次发生在现在，那颗年少时射出的子弹终于在十几年后精准击中了自己，随之而来的还有尘封已久的汹涌记忆。 原来有时候记忆也会欺骗自己，它会在人最痛苦的时候自己编造出一段，用来敷衍你，告诉你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难过，过去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痛苦。 而真正的记忆会藏在某些深埋于底的角落，等待合适的时机如同爆炸一般，好的、坏的一股脑全部塞给你。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失去焦距的瞳孔再一次回神，消失的听力又突然回来了，耳边响起了沈截云的呼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截云，对方握住了他的手，同样泪流满面。 他说：“别这样，别这样齐昼，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齐昼恍然低头，发现自己带着血迹的手指，指甲壳脱落，而自己浑然不觉地一下又一下地挖着石头，想要再见她一面。 刚才的场景在脑海之中再一次回溯，或许是仍然无法忘记吧，女人在将二人送出去之时，往齐昼怀里塞了什么，而就是这回头的一秒，两人终于清楚地看清了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即使十几年不见天日也依然清秀的一张脸，那双已经恢复正常的双眼之中交织着哀伤和欣喜，嘴角却是带着淡淡笑容的。 她嘴唇动了动，他们都解读出了那句并未说出口的话。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