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 数箭齐发,乱矢凌空,必叫齐忱死无葬身之地。 堂堂一个镇抚使,却连京畿都未曾离开,就死于叛军刺客之手。 帝王就算震怒,也不会去疑心调查一个身份低微独来独往的侍卫,而是立刻寻觅合适人选代替其平叛。 段璋自认并非如此狠毒之人,可以毫不留情对亲族下手。 但倘若有一天身世之秘隐瞒不住,父皇是多么凉薄自负的一个人,如何能容忍被欺骗多年;长公主又会怎么对一个抢占亲子位置的婢女之子? 倘若世间只能有一位小郡王,云渺和其他人只能活一个……那死的绝不会是他要护的人。 “王爷!” 下属匆匆跑上城楼跪地行礼,在段璋冷淡却逼人的压迫眼神中急忙道出: “小郡王在下头带人闹,定要出城,不知您是否……” “让开。”段璋眉心微蹙,一眼抓住了城楼下那个熟悉的张扬身影。 第35章 “让开!” “小郡王, 您实在不能出城……” “凭什么不能?叫你们城门校尉出来。” “这,”眼前之人宛如画中跑出来般艳丽不可逼视,门卒不敢上前触碰推搡,连对上那双轻染愠色的桃花眼都结结巴巴, “恪王殿下有令, 未经通报今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 门卒本以为小郡王知晓此事后会知难而退, 没成想对方却直呼皇子大名,吓得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 “那你叫段璋过来!” 云渺看到系统定位显示主角已经出城,然而随着距离逐渐变远生命威胁也逐步升高, 真是一时半刻都多耽误不得。 正要不管不顾硬闯,身后却多了道温润如玉的熟悉声音。 “渺渺。” 段璋在下属通报后便匆匆从城楼下来, 转角处便瞧见只炸毛小猫在张牙舞爪, 快步上前安抚道:“什么事情这样急, 要你大清早受累受冻跑过来?” 云渺一路迎风而行加之心急如焚, 此刻发丝凌乱,眼尾上翘泛起胭脂般的红晕,明明累得喘.息微微那双瞳仁却比水洗过还清亮,“太子哥哥,我要出城, 你快告诉他们放我走!” 段璋握着云渺冷冰冰的手将人拉入怀中,状似整理斗篷, 实则一边轻捏对方手心软肉一边凑到耳畔低声道:“这里没有需要阿菟费神之事, 都交给我,你乖乖回宫去好不好?” “城外是不是有危险?”小郡王被城门口冷风吹得头脑清明几分,慌忙攥住对方衣袖语调有些发颤道:“我反悔了不要杀他, 你快叫那些人别动手,求求了你了太子哥哥。” 段璋沉默半晌。 怀中人脸色发白, 神色仓皇仿若猎人箭下苦苦哀求的小鹿,眸中水雾氤氲眼尾都被微微润湿。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云渺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 …… “哪里有阿菟说的什么危险。” 段璋将云渺在风中微扬的发丝绾在耳后,指腹按上眼角鲜红泪痣顺势抹去水迹,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宠溺而不自知。 “城外风大,倘若饮风受寒可是要喝苦药的。不如带阿菟去前头买几个新鲜糖人,带回宫去又吃又玩,好不好?” 云渺摇摇头,眼泛泪花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还记得昔日在上书房学的大文律法么。”段璋诱哄不成便换个法子恫吓,他知晓怀中人娇得从小到大连手板都没挨过,便面容微冷道:“欺君之罪,至轻也要刖其双足。阿菟难道想连路都走不成,往后做个只能求人施舍的小乞丐吗?” “是做小乞丐,还是小郡王,阿菟这么聪明应该不会选错。” 段璋并不知晓,这回不论多么舌灿莲花能言善辩的人到这里,云渺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要么叫人停手,要么放我出城!”原先还乖乖靠在人怀里的小郡王,此刻猛然使力一把推开段璋,从对方手臂中挣出来。 这副宛如在看敌人的眼神,叫一直温文尔雅的恪王殿下如坠冰窖。 他恍然间似乎读懂了段霖,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急于除去齐忱。 “好,我答应你。” 段璋眸色沉静宛若幽深湖水,当着云渺的面便招来下属吩咐道:“立刻快马出城护送镇抚使最后一程,确保其安然无恙。” 没有任何弦外之音,坦坦荡荡将自己展示给神色狐疑的小郡王。 然而只有段璋自己心里清楚,今日就算他亲自前去阻止,依照段霖事不成不罢休的性格也段不可能去停手。 “阿菟放下心了吗?”段璋垂眸,一字一顿问出这句话,往日听起来如筝清鸣般的声音此刻有些嘶哑疲倦。 然而云渺并没有被对方这幅清冷自伤的模样欺骗,反而因为脑海中警报不降反升,决心一定要亲眼确认齐忱平安。 “你在骗我。”小郡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用袖子胡乱摸把眼泪,眼尾尚且残红未褪就笨拙地骑上身旁小马,“我自己出城去看。” “云渺!” 段璋不明白,往日比三岁稚子还好骗的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咬定他要杀齐忱,为个外人甚至是敌人对他怒目相视。 “不要胡闹。” 小郡王瞧都没瞧昨日还讨好撒娇的对象,双脚轻轻夹下马肚径直向外走出几步,还颇为无情地撂下句:“不要你管。把我们一块儿杀了吧,反正他死我也会死!” 段璋鲜少动怒,此刻却眸色深沉如墨孕育着翻滚黑云,三两步上前拽住缰绳,在云渺惊慌失措的神色下干脆利落横跨上马。 “你做什么?下去。”云渺被后方之人的双臂紧紧环抱住,整个人落入竹叶清气中。 “别乱动,”段璋极为克制地压抑着语气中的怒意,没有计较怀中人挣扎间咬他一口,狠夹马腹疾驰出城,“我带你去。” 他不愿意让云渺恨自己。 只能筹谋着在战场上让齐忱悄无声息死掉,死的同自己毫无干系。 …… …… 马蹄踏碎冬日沉寂,青年男子剑眉星目气息凌冽如剑,伴随着骏马嘶鸣声在尘土飞扬中率军而去。 行至一片密林前,齐忱示意暂且停止行进,从身后队伍中挑了个行动敏捷的小兵,派其去林中探查。 未曾想到对方颇为不服,低头不忿道:“镇抚使何须如此谨慎,还没出京畿难不成会有叛军埋伏?” 这支队伍里类似这个小兵的刺头不少,此刻应和声此起彼伏。 齐忱端坐于战马上不言不语,只是指腹轻轻按上后背剑柄,眸中古井无波。 就要杀鸡儆猴之时,余光却捕捉到远方一抹红影,心跳漏了半拍调转马头就迎上去。 与此同时冬日密林中,段霖也在看清来人身份那刻眸色一沉,搭在弓弦上的指腹缓缓松弛。 云渺挡在那个奴才跟前,没有丝毫空隙可钻。就算他能一箭射杀齐忱正中心脏,可届时四处埋伏的弓箭手也会随之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