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本想装天真小孩子了,现在却是在娘亲面前,她不装了,只点点头:“我知道祖母折腾您。” 这娘亲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儿女的人,尤其是定二奶奶这样本就非常细心的人,她几乎和蜜娘是朝夕相处。 她被婆母磋磨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定二奶奶并不以为意,反正等相公有了秀才功名,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心疼自己了。 “蜜娘,你长大了,会心疼娘亲了。”定二奶奶很是感动。 “那娘亲还怪不怪我呢?” “不怪了。” 定二奶奶和蔼的看着蜜娘,有些出神的道:“做娘的,怎么样都不会怪儿女的,也不会嫌弃儿女的。” “娘亲,您说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 江陵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定二奶奶就为蜜娘戴上一顶帽子,还系好带子,一再强调:“不许摘下哈,要是冻了,可得吃苦汁子。” “嘻嘻,我才不怕呢。”蜜娘要去隔壁找同族的姐妹玩儿去,急着要出门。 人变小了,心好像变得也跟小孩儿似的, 定二奶奶笑着刮了刮鼻子:“别太贪玩儿了,今年族里发了鱼糕,午膳错过了,可就没了。” “知晓啦。”蜜娘跑去隔壁打了一场雪仗,肚子饿的不行,赶紧回家吃饭。 但是走到门口,见一年轻男子背后背著书匣,正在她家后门处,蜜娘上前打量一二,觉得有些熟悉。 “叔叔你找谁?”蜜娘看着他。 那年轻男子却是一愕,“我的胖闺女啊,你连爹爹都不认得了。” 第7章 、余姨太 蜜娘还从未见过定二奶奶这般高兴过,她那种喜意简直都溢出来了,整个人仿佛枯木逢春,容光焕发起来,轻飘飘的,不似以往即便笑中都带着几分苦涩,觉得笑都笑的不痛快。 一把小梳子把刘海梳了又梳,定二奶奶嘴上还打趣蜜娘:“你说说你,连你爹爹都不认得了,你爹可时常记挂你。等会儿,你爹从你祖母房里出来,可不能那样了啊。要记得喊爹爹,不能喊什么叔叔。” “知道了。”蜜娘也没想到她想象中的爹和现在看到的爹爹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阮嘉定是个很落拓的中年人,胡须很长,也不怎么打理,尤其是娘亲死后,日子过的越发不好。还借钱去赴乡试,到底没有中,回乡后,因擅长治水被河道总督赏识。 那日,蜜娘还记得阮嘉定很高兴,还特地回家告诉自己,让她在家听话,给了她二钱银子做花销。也就是这个时候,余家找上门来,那时蜜娘还小,只听见余姨太嘀嘀咕咕的跟爹说了很久,后来没过两个月,爹就被人砍死。 一直到蜜娘在妃位上,曾经派人悄悄去查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凶手当年误杀,误以为阮嘉定是余大忠,故而才杀害,但杀阮嘉定的人早已伏法,蜜娘也是无可奈何。 但每每想起父亲下葬时,尸身都残破不堪甚至因为没钱连棺材都没有置办一幅,草草下葬,蜜娘心中就燃起一把无名之后。 再想起今日所见的阮嘉定,非常年轻,且英气勃勃,看不出任何家道中落的迹象,反而精气神很好。 也是,此时阮嘉定学问被先生称赞,正踌躇满志准备明年的院试,很快他就是有秀才功名的人了,能不意气风发么? 可谁也不会想到,就在明年母亲不仅失去肚子里的孩子,甚至离奇自缢而亡,至此天人永隔。 在蜜娘陷入沉思的时候,阮嘉定已经回来了,他和定二奶奶小别胜新婚,二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柔情蜜意。 “蜜娘,爹爹在府城跟你买了翻花绳和毽子,你明儿就可以拿去跟同伴们玩了。” 翻花绳是用红色和绿色的络子做成的,很是精巧,毽子上的鸡毛也油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的。蜜娘忙接了过来,她甜甜的道:“谢谢爹爹。” 阮嘉定惊讶道:“蜜娘这般懂礼啊,去年爹爹在家,你还说爹爹要是不买就打爹爹,爹爹去年去你姨婆家,回来时还吵着要我背回家,今年确实比去年懂事多了。”说完又欣慰的看着定二奶奶:“都是你教的好。” “哪里是我教的好,是她自个儿懂事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十一成婚,本来都定好了人选,她个小人精过去跟喊十一,人家就让她去了,还得了一百个大钱呢。”定二奶奶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从没有嫌弃,反而处处以女儿自豪。 蜜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作小大人状道:“那我也是为了娘,我听兰姐儿她们说做滚床童子有红糖还有钱,娘亲和我每天肚子饿,所以我才想去挣钱的。” 其实阮嘉定又何尝不知晓自家爹娘是什么德行,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饿肚子。 “淑君,你们在家经常饿肚子吗?”阮嘉定问着。 定二奶奶当然不是真的善茬,但她以前很少说公婆的坏话,因为不管阮老爷和老太太再多不是,那都是阮嘉定的爹娘,她说出来反而让丈夫认为她挑剔。 但是女儿不一样,女儿还那么小,小孩子说的话谁都会信。 有人搭架子,定二奶奶再不上,那就是傻子,于是她摇头道:“相公别听蜜娘胡说,我平日纺布卖完,会买些炒米在家里放着,我们母女俩用热水泡一碗就是了。” 炒米那怎么能饱肚子? 阮嘉定真的对爹娘非常失望。 蜜娘深谙宫斗精髓,什么话你直接某人不好,那即便你说的再对,那也代表你好勇斗狠,或者有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嘴脸,那么就只说事就好。 她立马佯装生气添柴加火:“娘亲,我可没有胡说,炒米都被姑姑翻走了。蜜娘肚子,天天饿着呢。” “蜜娘……”定二奶奶似乎觉得女儿不懂事。 阮嘉定咬牙,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拉着定二奶奶的手道:“这回我在书院升为内舍生,膏火银一个月三钱,再有平日抄录书本,一共攒了十两银子。以后我们自己买吃食吃,你不必担忧。” 有阮嘉定这句话,定二奶奶就很高兴了。 蜜娘却仍旧不满意:“爹爹,你在家不过几日,等你走了,我们是不敢吃的,姑姑经常进门翻箱子。” “这个屏儿是越发不像话了。”阮嘉定现在还不知道阮屏儿之所以婚事告吹的原因是因为骂嫂子被人家男方看到了。 蜜娘觉得能够让她娘身体变好的唯一方法就是搬出去,她爹本来就不是长子,他们家和大伯家成亲后就分家了,当年族老们也是怕阮老爷一心赌博再牵连俩个儿子,因此分家了。 祖宅可以留给祖父母当孝敬,但住在一起,常年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这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