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为了方灵溪。 不知道是否真的巧合至此,当梁铭提及方灵溪在出事前是港岛大钢琴系的学生时,时眉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位熟人。 “向阳教授。” 时眉扬起嘴角,伸手朝不远处款款走来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一身白色西装,衣冠精致端整,气质温儒,眉眼斯文清隽,笑道: “今天我没课,不如去我那里坐坐?” 这位名誉满身的心理学博士, 双学位中,其中之一是犯罪心理学, 资历颇丰的心理医生。 同时,还是一名被众多名校哄抢、炙手可热的、在校授课, 心理学教授。 向他咨询“精神控制”与“催眠杀人”, 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啊,那就打扰您了。” 时眉一口应下。! 61 “所谓‘精神控制’,心理学上也被称为‘心智控制’,主要通过瓦解受害者的自我认知,垄断、束缚个人思想,摧毁受害者原本的三观世界,同时为其灌输一套全新的理念观。” 向阳递给时眉一杯热茶,缓声道, “控制者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操纵受害者,使其形成依赖,从而长期‘服务’和‘效命’于控制者,最终沦为对方的工具。” “‘服务’…‘效命’……”时眉轻垂长睫,指腹轻轻摩挲过瓷杯雕饰的纹理,思忖道, “也就是说,这种精神控制的侧重点是强调受害者的‘自愿性’,通过控制者的操控行为,让受害者‘心甘情愿’地被驯.化。” “可以这样理解。通常来讲,如果控制者对一个团队人员使用这种手段,那么就如理论上所说的使整个团队变为‘工具’来谋取利益。” 向阳轻轻弯唇,淡声补充, “但倘若控制者花费时间,耗费精力去持续专注性地针对某个人进行精神干预,与其说是想将对方变成‘工具’……” 他略微停顿,“不如说,是将受害者当成一部‘作品’来对待。” “作品?”时眉被这个词震惊到。 向阳有多敏锐,一眼洞穿她的微表情,语气温和地问:“觉得很残忍?” 时眉隐隐蹙起眉,默了下。 “一般情况下,实施精神控制需要许多特定的条件,比如控制受害者的时间、人际、生理环境、接触外界的信息;又或者压抑受害者个性化的行为与态度等等。” 向阳抬起手,指尖轻缓拨转桌面上的蛇盘沙漏,玻璃球翻转两周半,绿色流沙随之渗泻狭窄管道,发出轻微细响。 “当这些特定条件被一一满足,受害者将陷入控制者为其独设的精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无需暴力鞭笞,不必强制。” 男人的声音落下,温隽又斯柔, “受害者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吞噬思想领地,只会认定控制者是唯一可以依傍的存在,同时因为恐慌失去控制者而心生不安,这种情况下自会倾心服从。” 时眉不自觉望向桌上的沙漏。更准确的,是望向漏盘上的青绿蛇身。 小蛇攀缠勾绕,小幅度幽荡晃曳,当视线无意识与那双蛇眼相对交触,时眉恍惚中走了下神,听到男人的温柔诘问: “你会感觉痛苦么?” “又或者,倘若没有外力干扰,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一种自我防御的梦境,梦里没有令你不愉快的事,反而……” “不对,不是这样。”时眉忽然出声打断,移眸看着他,毫无迟疑地重复, “这样是不对的。” 向阳微偏头,挑眉注视她。 他的目光非常柔和,像金光霞帔下第一波沐浴晨熙的早茶,叶瓣上凝结水露,温度稍凉,留香潜滋暗长,不沾浮俗。 “哦?”他似乎笑了,“那么你评判对错的标准,是什么?” 时眉直勾勾地回望他,仿佛是从上一秒的分神中醒过来,眼波刹那清明。 她没有规矩作答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被控制?” 而是抢夺主动权,下颚轻扬,嘴角挑起微妙弧度,出其不意地反问: “精神干预这种恶劣行径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不对吗向阳教授?” “当然。”向阳指尖点住漏盘之上的蛇头,玻璃球打横停滞,蛇身止住摇摆,他倏然眼梢弯沉,毫不吝啬地夸赞, “所以你瞧,精神容量足够饱满才能使一个人的心智坚定不移,才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很显然,时律师与小浪都是这样坚若磐石的人。” 时眉笑声附和。 却没忘记多留意一眼那枚蛇盘沙漏。 唇角弧度微敛。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刚才从蛇盘沙漏晃荡走沙的一瞬起,对面这位心理医生应该是在试图对她进行催眠。 而让她得以即刻醒悟的, 是手机的一声震动。 是岑浪的微信。 当她想起下午出门前,跟他发生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时,整个人当即就醒了。 这时,时眉余光瞟见窗外走廊经过的高瘦身影,向阳仿佛也在同一时间发现,轻轻笑起来,调侃道: “看来比起我们上次见面,你们的关系已经从同事跨去另一个发展方向了。” 时眉并不遮掩,回以戏笑: “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展露情感上的全部忠诚,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某种精神层面的控制呢,向阳教授。” 向阳稍顿,没有立刻接话。 下一刻,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向阳拿起手机,对时眉表示抱歉后,接听电话。 对面的人似乎在向他汇报什么。 很快,向阳面色平和地回答: “家里进了两只蟑螂,麻烦家政公司派一名清洁工来处理一下。” 时眉耳廓轻动,没有过多表露什么,低头挪移手指回复微信。等向阳挂断电话,门外传来礼节性的敲门声。 是岑浪。 “请进。”向阳回应。 岑浪这时候从外面推门走进来,视线无声凝向时眉,片刻后稀微撩眼,对向阳稍稍欠身,声线隐有对师长的尊敬有礼。 稳淡唤他一声:“教授。” 向阳笑着点点头。 时眉没看他,也没吭声。 向阳自然洞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起身轻笑揶揄道: “我等下 出外诊,就不多留你们两个了。” 分别前,向阳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文件递给岑浪,拍拍他肩膀,言辞中暗含欣赏与称赞成色,深意告诉他说: “恭喜你,心理学博士学位申请通过了,现在是时候到你做选择,继续学业还是,继承家业。” 两人走出私人心理诊所,时眉满心都是向阳临走时的话,一早忘了跟岑浪之间的小别扭,抬头诧异地问他: “你的博士学位怎么会申请心理学?” 就算要继续深造, 他的专业也应该是攻读法学啊。 “你为什么生气?” 岑浪却直截了当地反问她。 时眉被他问懵了下,“生什么气?” 岑浪微微歪头,迈步走近她,略低下腰身与她目光齐平,仔细观察,喑黯眼神不放过她任何一寸的微表情,说: “出门不要我送,打电话不接,微信只会一个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