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轻轻抖颤,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隐隐些许泛白。 如果没猜错的话, 他大致知道那端的来电人是谁了。 果然。 时眉结束通话以后,静默一瞬,半晌,她慢慢转头望向 岑浪,嘴唇轻动,眸波乍然流露出根本难以掩饰的喜色。 “是夏婕!”她欣喜道。 绿灯亮了,岑浪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平稳而快地驶出路口,又在趋近下一个路口之前逐渐减速。 “她约我现在就去见面,但是《委托书》我没带在身上。”时眉咬紧下唇,像是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嗫喏道, “怎么办,她会不会是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个机会,趁徐嘉合不在的时候才能联系我出来见面。” 岑浪单手反拨方向盘打到底,迅疾调转车头,同时声色疏淡地告诉她: “你前面的储物箱。” 时眉忙伸手打开眼前的储物箱,一眼发现里面的档案袋,取出来打开,竟然是一式两份《全权委托协议书》。 她大致翻阅其中条款,看得出尽管大致模版内容相似,但协议中的细节部分具有很明显针对当事人的目标指向性。 而这位当事人怎么看,都是夏婕。 “你怎么还随时备在车上啊。” 女人的声音显然变软。 岑浪一手曲臂撑着车窗,目光越过挡风玻璃专注盯着前方路况,没理她。 时眉满心扑在即将单独会见夏婕的激动情绪中,甚至还有点紧张,便没太在意他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岑浪不会开口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莫名听到身边男人自嘲般淡哼了一句:“谁知道呢。” 谁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毛病。 时眉看到的委托书是一式两份, 她看不到的是岑浪在每辆车上,都悄悄备了一份,因为他也不确定哪天跟她出门会开哪辆车。 但他想当然以为他们会一起。 就像他今天已经做好了陪她一起送孩子回孤儿院的准备,结果临到下班,从喻卓那里听到消息说她跟那个法医在一起。 他想都不想立刻冲回家,特意装好上次阿文跟羽羽拼装的艺术模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开车到孤儿院。 恰巧就目睹两人嬉笑言谈那一幕。 小东西, 够没良心的。 岑浪一路上都很沉默。 时眉也并不计较他的冷漠,两人在天黑之前赶到夏婕指定的地点。 ——北港区班妮圣心大教堂。 夏婕选在教堂见面,时眉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初次见面那天,夏婕给她的印象就像是刚从教堂做完告解的修女。 只是时眉以为教堂只在白天开放,想不到这家教堂,竟然开到夜间十二点。 时眉低头盯着腿上的《委托书》,手指略微收紧档案袋边缘,签署委托协议这种流程,明明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会在这一次,真实感觉到紧张。 “我在这儿等你。” 岑浪开了车锁,淡声说。 时眉点点头。她知道,在男性那里长期遭受侮辱与暴力的夏婕,此刻大抵会对天底下所有男人都非常害怕和抵触。 所以他选择在外面等。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喻卓说得对, 这位表面看起来酷酷拽拽的金贵少爷,实际上性格单纯又善良。 还够细心。 时眉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将《委托书》装进包里后下车。 “时眉。” 关上车门之前,岑浪倏然叫住她。 时眉抬头回望他。 看到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低垂眼睫,或许是车内昏落暗黄的光色,令视域迷蒙柔软,他的侧颜比往日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更加温和。 他没有转头与她对视。 但时眉清晰听到他的嗓线,低磁有力,慢条斯理,又那样坚定不移。 他说:“别紧张。” 还有一句: “你做得很好,一直都是。” …… 教堂内空荡得冷清。 当她迈入这里,平阔视域中心落入一名女子的单薄背影,在这间偌大高耸的空间维度中,她背对着门口坐在那里。 如此渺小,坚韧,无畏。 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时眉当即鼻尖一酸,眼底泛起朦胧。 她深喘几口气,放轻脚步,屏紧呼吸,一步步走过去,无声坐在夏婕身后。 第一次, 经手无数委托的高级律师, 经验丰富的她, 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今晚的谈话。 于是她陪她坐了很久。 直到。 “你看懂了我的画。” 最先开口的人,是夏婕。 这是她们第四次见面, 这是夏婕主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时眉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敢直接说她看懂了,毕竟那幅画的真正含义是她通过两个懂行的专家才得以领悟。 所以她说: “我认出了你。” 我认出了画中的你。 “为什么。”夏婕问。 时眉知道她的意思是, 你想帮我, 为什么?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我应该说,‘我感觉你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我期望拉你一把’。” 时眉抿起唇,沉默几秒,随后以一种尽量轻松的语气,浅笑道, “或者说,‘想想你的父母,考虑一下你的孩子,现在我已经向你伸出了可以拯救你的援助之手,我期望你必须振作起来,坚强勇敢地抓住我吧’。” “再或者,我期望你不要遗忘自己,不要失去自己,不要这样低下你自己’。” 她缓缓停顿在这里, “但有幸我曾经读过威尔伍德的一句话,他说‘期望,常是一种微妙的暴力,这是在要求别人顺从我们的意志’。” “夏婕。”她叫出她的名字, “我可以认识你吗?” 不是帮助,不是拯救, 不是谁的妻子、母亲、女儿, 没有别的理由。 “只是单纯地,允许我认识一下夏婕这个人,可以吗?” 时眉柔声请求道。 她还记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有在她叫出“夏婕”这两个字, 当她叫她的名字时, 夏婕才隐隐有一点情绪反馈给她。 又是一瞬阒寂。 这里太静了, 静到时眉听得到腕表上的跳针, 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终于如愿听到了夏婕的那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 从教堂走出来,穿过廊庭,绕到教堂后方的露天停车场。 她撩眸探眼过去, 看到岑浪就站在一棵百年银杏树下, 长身玉立,在等她。 岑浪意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她。 时眉扬起嘴角,几乎不曾犹豫地,小跑过去径直扑向他怀里。 岑浪略微怔然,但没再像上次那样被她撞得踉跄,而是稳稳接住她的身子。 一个无关于儿女情长的, 仅仅代表庆祝的, 拥抱。 “岑浪,我拿到了!!” 她激动地抱住他, 在他怀里雀跃地蹦了两下,仰起头,像第一次打赢官司似的,笑弯着眼睛骄傲地向他宣布, “我拿到夏婕的委托书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