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不算妥当的近距离下,她很难做到掰正他的逻辑。 唯有下意识回答他:“不热。” 其实是热的。 又不完全,身体翻涌着奇怪的燥热,掌心黏腻,但她的指尖由于抓力而变得冰凉。 “可你出汗了。” 岑浪蜷起食指,力度极轻地刮蹭了下她鼻尖的薄汗,然后略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声线低迷地追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 时眉抿紧嘴角,对视上他的眼睛,尝试从那里探索到一些捉弄或是调侃的恶意。 可是没有。 薄密睫毛下,他的眼神是清黑而通透的亮,灼着粼粼的光,干净似意气洒脱的少年般令人心惊,磊磊大方,如此澄澈。没有半点不礼貌。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那大概是他的眼里有一点好奇。 仿佛是真的在好奇地询问她,为什么车里开放着冷气,她还会热到出汗。 为什么。 时眉也想知道为什么。 片刻后,岑浪倏然低哑地笑起来,虚眯了眯眼,浸透酒味的字音又闷又欲,顺着她的耳际一路滑坠。 像琉璃球崩落平静的水域,弹起涟漪。 他问:“是我让你紧张了么?” 13 车内空调源源不断地放送冷气。 缭绕丝缕小噪音。 岑浪半撑着身子低眸看她,眼神迷醉,颈上挂戴的铂金项链随他的坐姿垂下来。 海浪状的湖蓝坠饰微微晃荡,小幅度摇曳着冰冷温度,偶尔擦碰她裸露在外的锁骨肌肤,泛散稀微酥麻。 细腻肤肉被撩惹起过电似的战栗感。 很轻,有点痒。 “当然不是!”她反驳。 无意识地挠了两下锁骨,她表现得很急切,急切地试图忽略掉耳边他因为酒精刺激,而尤为喑沉短促的低喘。 心率节奏却迟迟得不到平复。 时眉羞恼地用力一把推开岑浪,从他身体范围的掌控下顺利脱困,抬手抚上锁骨处,又稍稍移上一点,尝试以冷凉的指温压制烫红的脸颊。 她语气不善:“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谁会因为他随便靠近一下就紧张啊! 绝不可能。 岑浪被她的大力推搡后撞向车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大概有些撞疼了,他嘶声揉着肩胛骨,却并不生气,只是认真地解释一句: “不是因为帮我开车才紧张么?”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她还以为… 时眉忍不住偷觑他一眼,发现他淡垂着眸,睫毛似乌沉沉的鸦羽般轻遮眼睑,不必细究,也能猜到那里是如何纯澈,不含恶意,看起来还带点委屈的痕迹。 时眉抓了两下头发,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辩驳的说辞变得很快:“你这车连专业代驾都不敢接,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万一待会儿要是有个磕碰算谁的?” “算我的。” 他坐正身子,满不在乎地说,“车租的二手,全保,没几个钱。” 租的二手, 是…吗??? 歪头瞥见时眉一副质疑的神情,岑浪挑唇笑了,“撞烂也不用你赔。” 时眉立马清醒:“真的?” “录着呢。”他抬起手,指尖点点运行中的行车记录仪,提醒她,“有效物证。” “很好。”时眉放心了,系上安全带,挂挡,脚下摸索着缓踩油门, “家住哪儿啊?给个导航呗。” 岑浪掏出手机给她找定位,不经意斜撇一眼倒车镜,余光瞥见一家门头牌时,又歪头扫了眼时眉略微发红的锁骨, 蓦然开口:“停车。” 时眉本能地一脚刹住,“怎么了?” 岑浪直接替她挂上倒挡,说:“倒回去。” “?” 这鬼人又搞什么? 真难伺候。 时眉无奈地往后倒了一段,耐着性子问:“干什么你,要去厕所?憋不住啦??” “……” 就算酒后再好脾气,也看得出来岑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指尖触按中控开关,超跑敞篷顷刻掀顶后滑,车窗同时降下,“就这儿停。”他说。 冷气被大肆放逐出去。盛夏晚风下一秒裹卷上来,潮濡微黏,沁着丝丝融融的咸腻气息。 并不算舒适。 比起小柑橘的话, 比起他身上雾雨薄凉的味道。 时眉暗沉了口气,依言停车在路边,四周探寻了一圈,自语轻喃:“这附近也没有公厕啊…” 岑浪完全忽略她的话,“啪嗒”一声卸了安全带,单手撑在车门上,借力一个纵身,体态矫健地迅疾跳下跑车,逃跑似的丢给她一句: “我买烟。” “……” 买烟也不用急到跳车吧。 年纪不大,烟瘾不小。 时眉只能熄火,放松身体窝在座椅里,胳膊靠车门上,懒懒地撑着头等他。 视线追逐的轨迹拉长,自然而然地识清目标,锁定在男人高大精瘦的背影上。 他沉隐在这片黑色下。唯有一点光源来自门头牌灯,虚弱映照他踱动的步伐,飞快,但不稳,带着点摇摇晃晃的洒脱醉意。 时眉嫌弃地摇头轻啧。 走路都飘,喝了多少啊这是,难怪都喝出性格分裂了。 “叮咚。” 伴随不远处的一声弱响,时眉支起身子,看到岑浪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手里拿着样东西朝这边走过来。 她重新戴好安全带,正欲按下发动键,不料,在岑浪开车门那刻,一只苍白的手猝然伸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哥哥…帮我、帮帮我!!” 岑浪低睫看向落在腕上的抓力,略微惊诧,随后二话不说扬手甩开,冷淡扫视一眼后,微微皱眉,问:“怎么回事?” 时眉也在此时停下动作,扭头望过去。 “后面、后面那个男人一直追我!” 她弯腰大口喘着气,或许意识到岑浪非常反感肢体接触,女生不敢再贸然靠近,双手缠绕着书包肩带绞紧,急迫地反复央求, “哥哥,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 是名女孩子。 不,更准确地说,是名女学生。 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第一时间为她表明身份,应该是名高中生,时眉猜。 她看上去如此狼狈。 身上的校服似乎经受过大力撕扯,拉链处破损得厉害,套在里面的卫衣领口也有些残破。 马尾辫散乱歪斜在脑后,随她不时回头张望的动作来回摆甩,像一只在无人区路途中受惊的鹿,秀净无害,又恐慌无措,急于寻求生路。 而显然, 她认定岑浪就是当下唯一的生路。 “我真的跑不动了。”极度胆颤的状态下,女孩唯有畏怯索索地求救,几乎快哭出来,“麻烦你…只要带我去前面的地铁口就好,拜托了哥哥……” “岑浪。”时眉忽然喊他一声。 岑浪偏头,移眸凝向她。 时眉朝他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看倒车镜,“是他么?”她问女孩。 岑浪侧抬起头,撩眼一瞥,晦黯沉沉的夜雾下,隐约站着个明显属于男人的粗犷身影。他在移动。 女孩悚然回头,僵硬点头:“是…是是就是他!!” 目光触及那道似鬼魅般可怖的身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