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那么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怎么选择呢。 唐抚宁看他陷入沉思,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想法,抬手打了个响指,颇有些怒其不争,“喂,你在想什么呢啊?人类进化出腺体,可不是为了让你割来割去的,你要学会去正视它的存在。而且你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明白这玩意儿有二次,三次,甚至四次生长的可能性,你总不能每三年都做一次大手术吧?” 见楚漾不吱声,唐抚宁敲敲桌面,“楚漾?” “我没有,”楚漾脸颊绷着,瞳孔紧缩,“我不会再做手术了。” 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离开。 脑海中,无数个设想走马观花般掠过。 就算是楚漾这么有主见,这么固执的人,也无从定夺。 他什么都可以去做,但是做不了太违心的事情…… 他是保镖的前提是他是一个人,就算是他的命再不值钱,他也无法做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选择。 唐抚宁吊着的怒意落下来,松了口气,双手撑在桌面上,伸出二指在楚漾眼前晃悠,“你可别让我在什么地下医院,什么黑市出了人命的手术台上见到你的脸。” 楚漾也随他放松地笑了下,“不会。” 唐抚宁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同为Omega,对楚漾的关心也就多些,唐抚宁也不明白为什么楚漾明明这么冷静强大,却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想找话题试着让他放松一些,调笑道:“你的那个Alpha,就那么难追吗?” 被问到的人摇摇头。 楚漾只说:“可这是我对他隐瞒的最大秘密。” 他的Alpha,都不需要追,好像只要他招招手,那人就到眼前摇尾巴了,如果喂了食物,那人还会不满,会一副欠训的样子要他摸一摸头。 唐抚宁摸摸下巴:“你是Omega这事不能告诉他?” 楚漾皱眉,说:“至少现阶段不能告诉,我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因为坦白的同时就意味着离开。” 唐抚宁不太清楚楚漾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从气质和身段能猜出一二,大概率都是什么某个豪门的贴身助理之类,不然很少有工作会和老板近距离接触那么久。 “似乎确实是找不到两全的办法。”唐抚宁托腮。 “我的养父告诉过我……阶级是很难跨越的东西。”楚漾其实也不懂阶级是什么晦涩的词语。 “那你养父有没有告诉过你,相信阶级的人都是傻子,”唐抚宁抱臂,绕着楚漾走了一圈,“打破原生思维认知才是第一步,你既然能拥有,那么就配得上。” 他说的这些,在楚漾的固有思维里几乎算是没想过。 唐抚宁见他提起这个话题有些抗拒,想了想,又把白大褂的衣领翻下来一点儿,微微低头,露出脖子后面那一块皮肤,指了指:“你不是说不知道Omega的腺体是什么触感吗,要不要摸摸看?” 楚漾脸一热,愣道:“……不太好。” 唐抚宁被他一本正经的反应逗笑了,“有什么不太好啊,我们都是一样的!” “也是。”楚漾应声,复而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面带好奇,又很警惕地看向唐抚宁的脖子,食指动了动,轻声:“真的可以么?” “可以啊,”唐抚宁本意是想让他先知道到底是什么触感,想让楚漾慢慢接受他自己身体本来的样子,现在却好奇楚漾的反应,“你就当我是在给你科普好啦。” 楚漾眯了眯眼,盯着那浅栗色碎发下一小片皮肤,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了礼貌和距离,伸手,弯曲食指,用前两节关节背对着碰了碰,像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手。 很软,温热的。 除了有一小处丘陵鼓起,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像贴了快很小的蒸汽眼罩在后脖颈上。 那么Alpha的气息就是空气,眼罩一撕开包装,便开始发热。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楚漾垂眼看着自己的食指,又抬头望向唐抚宁,眼神中满是感激,“谢谢。” 唐抚宁满意地点点头,“不用谢,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要再去打割腺体的注意。上次我给你开的抑制剂,你按时打就好了,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需要加大剂量,你争取每三天自己扎一支,不够了再找借口出来,来我们医院补药。” 楚漾“嗯”了一声。 他也想明白了,现阶段就是接受自己,考虑未来。人总不能躲避,他也不愿意自己再成为一个不会直面问题的人。 他为人处世总顶着一张厌世脸,总覆着层尖锐的薄冰,这样的人,如果是在海上漂泊着漫无目的地遇见,你是会觉得他没什么活头的,可他一旦站在那个需要保护的人身边,身后连着背脊又似乎长出了顽强的劲草,满是宁折不屈的韧性。 切割掉腺体之后的日子很难熬,海风腥咸,刮过伤口处总有着密密麻麻、过于敏感的痛楚。 楚漾在船舱里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流着汗,流着泪,总想着能咬牙过一天是一天。 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脆弱,更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某些个万籁俱寂的夜,调出存在手机上的一段视频,一个人靠着桅杆,蹲在甲板上戴着耳机,靠这段不联网就能看无数次的视频度日—— 视频上的男人初露锋芒,西装革履,胸前总佩戴一些闪闪发光的胸针首饰,他低头剪彩,下颔在镁光灯中显现出硬朗轮廓。 就是这么个人,支撑着楚漾在外居无定所的三年流浪人生。 第30章 匹诺曹 楚漾的思绪骤然拉回。 庭院里亮起几盏石雕地灯, 下过雨的青草地与不远处的海平面一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烧烤架才从仓库里搬出来,周渡将其擦拭了个遍, 放进炭火、食材, 手艺生疏的临时厨师们就位, 奶白色烟雾和香味一起升腾。 “真的?你喜欢的人是这样的?”李观棋问。 他身前重新被架上烧烤架的烤鸡都快焦了, 几滴油滴进炭火里,火焰簌簌窜起挺高。 陈迦礼一边咬牛肉串一边拿杂志裹成的扇子扇风, 嘴上骂骂咧咧的:“我服了呀, 李观棋, 你知不知道现在也算是在上班啊, 你摸鱼就摸鱼, 别光顾着聊天不看火啊?” “你懂什么, 这本来就要烤焦点儿才好吃呢。” “我怎么不懂,我之前跟着漾哥在国外的时候在森林里还烧烤过呢, 什么装备都没有,我们就地取材, 我们烤出来的食物可香了……” 李观棋眼珠一转, 顺着话往下说:“你这么厉害吗,那你来呗。” “我来就我来, ”陈迦礼撸袖子开干,劲儿多得没地方撒,“让你见识见识我高超的烧烤技艺!” “好啊好啊。”李观棋退到一旁安心等着吃。 “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喊楚首席,”周渡接过扇子, 对李观棋的激将伎俩一听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