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下眼,有点疑心她这几天是不是不宜出行,昨天碰见张怀,今日好了,更离奇了。 孟三见她肯露面,十分欢喜,仗着背对众人,挤眉弄眼地大声道:“夫人,您前儿安排我叫人办的事,已经办妥了,属下特来禀报。” “……”兰宜慢慢道,“哦,是吗?” 她当然完全没有吩咐过孟三什么事,前儿她还不是“夫人”,哪有资格命令王府护卫做事。 不过面对救命恩人,她愿意配合一下。 孟三高兴地道:“是的!夫人,您要不要下来看看?” 兰宜在见素的搀扶下下了车。 她在孟三的暗示下走近了那群人,随着她的到来,那边的人略略散开,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原是三拨人,一边只有一个,就是张怀;与张怀对立阻拦张怀的,是四个精壮汉子,兰宜边走边观察,看其神态体型,像是与孟三一般的护卫,只是穿的是普通衣裳;四人身后,是那疑似的一家三口,全部反缚双手,口塞布团,衣衫杂乱,形容丧气狼狈。 这阵势就很明了了,沂王府不知从哪也不知何故抓了人来,张怀身残志坚,坚持出来晃悠,两边就遇上了。 兰宜有点无言,不但是对张怀,也是对沂王府——这么看颇像个吃人的虎穴,沂王又像条盘踞在寒潭里的恶龙,从她打上交道起,整天不是抓人,就是在去抓人的路上。 这场面一看就不简单,要不是来恳求她的是孟三,兰宜早已转头走了,现在只好站定了,等孟三说话。 “夫人,属下听了您的吩咐,连夜派兄弟们去抓的,”孟三一脸邀功,伸手指向那一家三口,“他们嘴上没把门,敢说夫人的坏话,跑到天边也得抓回来给您出这口气。” 兰宜大致明白了,这几个人犯的事一定不好让张太监一方知道,偏偏让张怀撞上,孟三没法,看见她过来,就拉她做了挡箭牌。 是非之地,兰宜虽愿意帮他,也不想久留,随口道:“嗯,辛苦你了。把人带进去吧。” 孟三立即应道:“是!” 转头指挥起那几个精壮汉子:“都听见夫人的话了?押进去吧!” “夫人好大的威风呀。” 张怀笑着出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行走的方向冲着兰宜,孟三便去拦他:“张护卫,不得对夫人无礼——喂,你干什么?!” 原来张怀忽然往下一拐,看上去像要滑到,右手却冷不防伸长,将一家三口中的年幼/男童口中的布团拽了出来。 男童惊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晓得哭,嘴巴仍旧大张着,口水流了下来。 “哎呀,我腿脚有伤,实在不是故意的。”张怀一边解释,一边目光紧紧盯着男童,“小子,你这丁点年纪,不会也说了夫人的坏话吧?谁教你的,这么不学好。” 这一瞬间,兰宜清晰感受到了孟三与那四个精壮汉子身上传达出的紧张,同时有两个汉子蹲身去捡地上的布团,一个汉子拳头攥紧,蓄势待发,再一个汉子猛鹰般的目光盯住张怀,把张怀盯得硬生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干、干什么呀,说了我是不小心的嘛。”他口气都柔婉下去。 可是他又盯向男童,目光热切,指望能从那张不懂事没分寸的小嘴巴里吐露出点什么。 直到其中一个汉子快速捡到布团,塞回男童嘴里,他方露出失望之色。 孟三板着脸道:“张护卫,堵这小子就是为了免得他再说出点什么,脏了夫人的耳朵。你是天子近卫,咱们尊重你,你也别妨碍咱们办差才好。” 张怀点着头,目光狐疑:“嗯,嗯。” 他没那么傻,觉出来不对劲。 孟三也没办法,今儿轮到他在府前当差,碰到这桩子事,一看同僚们穿的是便服,他就知道办的是沂王亲命的秘差,亏得他在夫人面前有两分脸面,才能描补,到这个地步,他真的尽力了。 男童一直挨着一个妇人站着,这时候,那妇人忽然拿脚尖踢了踢男童,动作小,张怀与护卫们对峙,都没注意,只有兰宜看见了,然后只见男童像得到什么提示,冲着兰宜的方向跪下了,砰砰磕头。 他跪得有点歪扭,但确凿是个讨饶的意思。 兰宜不愿意看这个,别开眼睛:“好了,你知错了,就别磕了,起来吧。” 男童独个起不来,一个汉子拎着他的后心把他提了起来。 男童依偎回妇人腿边,妇人眼眶含泪,望过来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兰宜微微一怔,抑制住转头的冲动。 张怀左右看看,得罪了兰宜所以向她求饶,这样似乎又很正常了,他的疑虑慢慢消了下去。 兰宜不想再耽搁,道:“先带回去吧。要不要饶你们,等关两天再说。” 孟三就等这一句,忙又招呼着汉子们把“人犯”押解起来。 张怀这次不能再捣乱,他的注意力也不大在那一家三口上了,一眼接一眼地瞥向兰宜。 兰宜感觉到了,有点诧异——这难道还是个打不服的,与她听闻的不大像,在杨文煦及其同党的口中,张怀其人就是个废物纨绔而已,胆略本事一概没有,只会靠着太监叔叔,成了伯爵也没几个人瞧得起他。 翠翠恼了,挡到兰宜前面,向张怀怒目而视。 兰宜没去理会,向见素道:“我乏了,今天不想出门了。” 她说完第一遍时,见素站在一旁,望着护卫们的背影,没有什么反应,她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哦——是。”见素猛地回过神来,陪着兰宜走回车驾旁边。 扶兰宜上车后,她要退去一边,兰宜向她招招手:“你上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翠翠留在外边跟车走,见素和铃子坐到了车里。 车驾沿原路往回驶向崇信门,差不多她们前脚走,张太监后脚来到了前殿。 侄儿办事不靠谱,昨儿才挨了板子,今天又听了他的吩咐出来晃,张太监也不是不担心的,可时间有限,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这会儿不放开手脚,就没机会了。 将陪着一道来的小厮留在十来步开外后,张太监叫了一声侄儿。 “叔叔,我有了新发现。”张怀踮脚望着远去的马车,开心地回报。 张太监心里对他没报多大期望,但又希望有个意外惊喜,便配合地拉起他,假装叔侄俩随意地散步,略尖的嗓门压低了:“嗯?怎么了?” 张怀将方才的事都说出来——当然,是以他的视角,最后总结道:“这个新夫人,看着柔弱,其实很能恃宠生骄,别人说她两句坏话,她就派护卫出去抓,沂王也由着她,我看简直被她迷了魂。” 张太监一时没说话,在心里衡量这事的轻重,想了好一会,终于觉得差不多就像侄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