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一张大网,不知这网几时张开的,也不知究竟要网住什么。 她不去多想,摇头:“我不会再嫁。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靠你们三个女子吗?”沂王没带什么情绪,仅是旁观点评,自然有一点嘲意,“出青州不到三天,够歹人将你们卖三回了。” 兰宜失笑:“王爷何必吓唬我?我不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娇姑娘,外面的世道什么样,我见过的。” 她这句话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她的见闻不只有活着,还有死后,她有信心从此带着丫头们独自立户过活。这就不必与沂王细说了。 她拒绝的态度已足够坚决,沂王注视了她片刻,平静道:“本王若执意如此呢?” 兰宜也平静下来:“王爷以为我惜一死吗?” 她手里多了把精致的银剪,是翠翠之前缝自己的衣带留下来的——也是她选择这个站位的原因,她径直往心口扎下去。 沂王霍然起身,两步跨了过来,他手掌大而结实,伸过来直接将兰宜的手与银剪一起包住,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无法收势,剪尖扎到了他的手腕。 一点红渗了出来,旋即变成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沂王的手臂流下去,染红了袖口。 兰宜:“……” 沂王没管伤情,强硬扳开她的手指,取走了银剪。 兰宜镇定不了,她没有行刺王驾的意思,她都没想真的自杀,只是她没有筹码,只能赌自己的命来彰显决心以劝退沂王,没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 夺剪的过程里,沂王的血也沾到了她的手上,兰宜回过神来,颤抖着手出去叫人。 以沂王的身份,他显然很少受伤。 因此造成的震动也大。 兰宜入府以来一直没见到的窦太监都赶了过来,痛心疾首地责备她:“多少年了,王爷就伤了这么两回,都在你手里!你说你——唉!” “……”兰宜其实觉得自己不算有错,但看到被人围拥的沂王和他正在被医治的手腕,两块擦拭染血的布巾扔在一旁,又确实觉得有一点理亏。 她预料到会被拦下,因此没有留手,造成的伤口看上去不大,其实很深,不然不会流那么多血。 “哎呦,轻一点,老孟,王爷这伤严重吗?” 孟医正见惯了大病小伤,没那么紧张:“不严重,十日内少碰水,不要使力就无事了。” 窦太监不安心,还是唉声叹气的。 见素等侍女一声不出,打来温水,清洗布巾,又帮着孟医正炮制外敷的药粉,忙碌个不停。 沂王手腕上的血终于不再流了,清洗干净后,能看见小小的血洞周边还有一点外翻的皮肉,窦太监瞧了一眼,就抽了口气,又盯向兰宜:“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咱们王爷论身份,论品貌,难道还配不得你吗?哪样不比你原来那个夫婿强!” 他这个对比太清奇了,登时把兰宜说了个无言以对,她欲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懒怠再提及前尘。 “民女无意再嫁。”最终她只再度申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怕外面说话不好听?”窦太监自己忖度,“那有什么的,杨家人先攀的高枝——哦,那也不算高,给你下毒要害死你,王爷派人救你,你才得了活命。你又与杨文煦和离在先,再嫁给王爷,哪样也没违了礼数,说到皇城去,那一堆官儿吵了半天,也挑不出毛病来,皇上都允了王爷,又还有什么不妥。” 兰宜没管他那一大串,抓住了重点:“百官?皇上——真的有旨意来?” 窦太监道:“王爷已经与你说了?嗯,你也该知道了,传旨的太监到了青州,明天进府。夫人,您就别拧着劲儿啦。” 不是沂王说的,是小王爷。 但没什么差别,因为确有其事。 她养病时,沂王可没闲着,一张网从头织就,密不透风,她此时才知,实在是太晚了。 窦太监转回身去盯着沂王的伤口包扎完毕,又痛惜了两句,沂王嫌他吵闹,把他撵走了。孟医正等随后都退了出去。 沂王缓缓转动着手腕。 为了显出重视,孟医正把他的伤处裹了一圈又一圈,成了个粽子,成功限制住了他的活动能力。 沂王本人不是很买账,兰宜闷闷坐着,眼角余光瞄见他忽然动手,把包扎的布条拽开,拆掉了两圈。 兰宜:“……” 她先前被抢走的银剪放在沂王身边桌上,沂王顺手拿起来,将多余的布条剪掉。 但他无法独自一只手把伤处重新固定好。 他抬眼:“过来。” 没有称呼指向,但堂中只余兰宜,他不可能命令第二个人。 兰宜犹豫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这要求不算过分,她只好站起走了过去,微微俯身,帮他重新包扎。 期间无意碰到他的手指,才流了不少血,他的手居然仍是热的,兰宜自己的手反而冰凉。 银剪就在咫尺,兰宜没有去碰,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又不是真的想死,再来一遍就没有意义了。 弄好后,她垂手退了回去。 “敢问王爷,民女寒微之身,究竟对王爷有何用处?” 这个问题兰宜原来没打算问,她从未想过留在沂王府,就也不想对沂王有什么了解,更不愿意涉入沂王府的内部事务。 但她现在不能不问了。 因为她被锁在网中,已很难逃出去。 沂王沉吟片刻,道:“你当日出现在本王静室外,意欲何为?” 兰宜悚然一惊。 她对上沂王清明眼神,瞬间意识到了两个问题:第一,她当时的借口没有瞒过他去;第二,这是一个交换。 沂王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可以不用答这一题。 兰宜接下去心领神会到的额外的第三点是,如果达成这个交换,她也就等于同意了沂王的条件。 留在沂王府内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夫人”。 ——之前见素等人这么称呼她,她还只以为是她嫁了人的缘故。 兰宜没多考虑,决意仍然拒绝。 什么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是话本里的故事,她不是这样的人,沂王看上去也不像会犯这样的傻。 但似乎察觉出她的念头,在她开口之前,沂王先道:“你从前的那些私事,本王可以不过问。”顿一顿,他摩挲着自己手腕的伤处,低沉吐出下一句,“你也不必与本王有夫妻之实。” “……” 兰宜着实惊讶了,第一反应是以他的为人,能把这等同退让的一句话明示出口不容易,算是她以命搏来的好处罢。 接着升起的便是种情理之中的感觉,果然,他不是出于男女之情。 兰宜沉默着,抬头注视向沂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他。 与杨文煦的斯文俊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