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回去吧。” 温伏一溜烟儿跑了。 等费薄林清点了账单关店回去时,温伏正老老实实坐在客厅凳子上。 费薄林没让他上床,他就不上。 考虑到房间的电热毯还没开,才吃完饭就躺下也不好,费薄林没催他,先去房间开了电热毯。再准备去厨房洗碗时,发现水池子和灶台上到处溅着水,温伏提回来的保温饭盒全都洗过了——自然是对方洗的。 费薄林心里咯噔一下。 他走上前随便拿起一格保温盒,伸出手指在盒子内摸了一圈。 全是油。 费薄林:“……” 温伏果然连洗碗都洗得一塌糊涂。 只能放热水和洗洁精再洗一遍。 费薄林卷起袖子,余光瞥到厨房门外,瞧见温伏正扒着门框看他。 他头也不回,放着热水,权当跟温伏闲聊:“你以前住在那里,也是这么洗碗?” 温伏点头。 水声哗哗地响,费薄林刚要感慨不知道温伏弄脏了人家家里多少碗时,忽想起那晚温伏煮的清汤寡水的面糊糊。 他停下动作转头:“你做饭都不用油?” 温伏不晓得该点头还是摇头,于是解释:“会被发现。” 费薄林怔了两三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寻常外出打工的人,对留在家里的米、面、纸巾、洗衣粉的剩余常常不会有准确的记忆,如果出门的时间长一些,回家以后这些东西少了也不会明显察觉,但对于比较重要的消耗品,比如菜籽油——尤其住在杂乱城中村的人,许多户人家做饭的菜籽油是自己找店榨的,用透明的油桶装着,一旦总量有所减少,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温伏寄居在别人家里从来不用油。 同样还有家里的燃气费。 人们生活里到处都要用电,几时电费用完了也不会刻意去追究,可燃气费不一样,一天做饭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交了费能使用的天数基本固定,户主只要回家,燃气费没得太快就会引起怀疑。 这也是那天费薄林跟着温伏回去,明明有灶台,却只看到温伏用电磁炉煮面的原因。 费薄林垂头洗着碗,一言不发。 静默了长达半分钟后,他低声说:“床暖和了,去睡觉吧。不用给我占床,被子不会冷的。” 温伏听了,麻溜跑去睡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床上睡过午觉,只要读书,中午都是留在教室,去食堂吃完最便宜的一菜一饭,实在困了就在课桌上趴一会儿。 费薄林收拾完厨房去房间时,离温伏进来不过五六分钟。 对方已经在被窝里蒙头大睡,还伸了一只脚出来。 这分明是给热的。 他觉得奇怪,手伸进被子,里面的温度不算高;再到床头看温伏,汗水都把温伏额前的发梢打湿了。 费薄林掀开被子,表情一黑:温伏没脱棉衣。 他叹了口气,解开温伏棉衣的扣子和拉链,放轻动作准备帮温伏脱下来时,温伏忽然睁眼了。 大概是还没完全醒过来,骤然撞见自己面前笼着个人,温伏脑子一顿,猛地挣开费薄林,抱着脑袋躲到角落里。 房间里突然寂静下来。 过了几秒,温伏躲在自己胳膊后面眨眨眼,放下胳膊去看床边站着的人。 费薄林叉着腰,寒着脸,说不清是无奈还是不耐。 他抠了抠墙,磨磨蹭蹭想往费薄林那边挪。 费薄林背过去解外套:“自己把棉衣脱了再睡。” 身后安静片刻,传出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再转过身,温伏安安静静躺在被子里,两眼直勾勾看他,一瞅他转过来,就把目光移开了。 迟钝如小猫咪,也察觉到他好像不高兴。 费薄林不多说,随手关了电热毯,胳膊伸过去摸摸温伏另一边肩膀,确定对方盖好被子后,闭上眼:“睡吧。” 下午起床时费薄林给温伏洗了个苹果。 苹果很脆很甜,在温伏手里不到两分钟就剩个核,连从家到小卖部的时间都用不到。 两个人正往店门走,温伏开口:“我要出去。” 费薄林脚下一顿:“去哪儿?” 温伏说:“回那里。” 费薄林皱眉:“回那儿做什么?” 前天晚上才被发现入室,户主报没报警另说,附近的人最近肯定都在警惕,温伏现在回去,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邻居的注意。 “拿东西。” 费薄林问:“拿什么?” 他问一句温伏答一句:“衣服。” 费薄林:“衣服我有。” 现在身上穿的不就是他的? 温伏说:“还有校服。” 周一的运动会开幕式要走方阵,每个班都必须穿校服,温伏一提,费薄林就想起来了。 “可现在是白天。”费薄林说。 这种事情,要去也该晚上去。白天太明显了。 温伏垂下眼:“晚上你要睡觉。” 他当然知道晚上去最合适,但周日晚是要上晚自习的,上完晚自习再去偷回衣服,回来敲门会吵到费薄林。 而且那时候费薄林也不一定愿意再让他进门。 偶尔收留他一天可以,没有人会愿意长时间收留一个白吃白喝的人。 温伏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这点。 他现在是能赖一天就赖一天,不给费薄林夜里把他单独关在门外的机会,厚着脸皮赖到对方赶他走之前先找好下一个落脚点。 天阴沉沉的,戎州一入冬就很难出太阳。 费薄林看了看天上的雾霾,说:“晚上我陪你去吧。多一个人,可以给你照应。” - 是夜,学校每间教室灯火通明,教学区内寂静无声。 十点半的晚自习下课铃一打,整个校区顿时恢复生机,几乎所有的住校生都收拾书包往宿舍走,每一层楼道都弥漫着大同小异的嘈杂声。 费薄林和温伏隔着一条过道坐在课桌前,各自刷着老师发的模拟卷——运动会三天,没有一个老师会放过这个让学生得闲就刷题的机会,各科练习试卷发到每个人手上大大小小总共六七张。 直到陆陆续续人都走光了,教室时钟指针走到近十一点,费薄林停下笔,收好试卷:“走吧。” 温伏正做到英语周报最后的改错和作文,听见费薄林开口,脚都往外迈了,眼睛还盯着灰扑扑的报纸。 费薄林知道他没有把作业带回家的习惯,但那是因为温伏以前的条件不允许,现在不一样了。 他问:“要不要把卷子装到我包里带回去做?” 温伏这才停止做题,转向费薄林,确认对方是认真的语气后,连点了两下头,把卷子折进费薄林的书包。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吹了一路冷风,踏入戎州大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