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悬镜司,管你再硬的嘴巴,就没有不开口的。 燕安谨算了一下时间,“那边应该快结束了,道长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采霜心情复杂地点头,“去看看吧。” 过去的路上,她鼓起莹润的脸颊,小声嘀咕,“你们狐狸精都是这么老谋深算吗?” 还以为这次她看了那么多卷宗,探案水平上来了,将燕安谨比下去了呢。 谁能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识破了案情。 燕安谨嫣红的薄唇绽开,桃花眸里笑意清浅,“道长谬赞。” 江采霜握了握拳,不服气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燕安谨依旧面上带笑,不过语气却透着认真,“那在下拭目以待。” 他也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两人从另一间房进去,正好能从后面梅花窗格中,看到房中的景象。 于文彦被带了上来,神色颓败,在伯府和侯府的人面前,一五一十地交代自己的罪行。 听到他竟然给江采薇下药,宁玉霞和江水寒当即便变了脸色。 江水寒忍不住骂了句:“混账东西!” 薇儿还怀着身孕,于文彦竟如此不管不顾地给她用药,就不怕她出事吗? “即便你不管薇儿,难道连你的亲骨肉也不在乎?” 于文彦意味不明地冷笑,“亲骨肉?呵。” 伯夫人原本正在擦拭眼角的泪,听到这里,忍不住抬起头。 正好撞入于文彦讥讽的视线,她心里一个激灵。 于文彦将罪行交代完,在口供上按下手印。 他所说的跟江采霜的推测几乎无差。 这场因平日积怨所起,却又阴差阳错杀错了人的疑案,暂且落下帷幕。 只是侯府伯府本结为两姓之好,才不过一月的光景,便闹得不欢而散。 “和离。”侯府态度坚决,不肯让步。 伯府却想留下他们的血脉,“采薇怀的是彦儿的骨肉,她把孩子生下来才能走。” 宁玉霞气急,语调拔高,“让薇儿给那个杀人凶手生孩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不管怎么说,彦儿必须留个后。等采薇把孩子生下来,她是去是留我们都不管。”伯夫人冷着脸,阴沉地道。 康平伯似乎不敢插手,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还想着偷偷后退。 “你们留后,就要祸害我的女儿?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你们不服,即便是告上金銮殿我们也不怕。薇儿今日就跟我们回家,从此与你们伯府,与于文彦,再无半点瓜葛!” “你这般狠毒心肠,是要让伯府绝后吗!” 堂上一时间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两方为了各自的孩子争执不休。 于文彦嘲讽地看着这一幕,任由悬镜司的人将他带走。 江采霜站在槅窗后面,气得涨红了脸,握拳道:“伯府好不要脸,居然还想让采薇姐姐给他们留个孩子。” 就算采薇姐姐真的怀了身孕,这才不过一月,往后还有八/九个月要熬,难道要让她怀着这个孩子,一直回想起这场命案吗? 她毫无察觉地睡在屋中,杀人凶犯冒雨进来,在她床边无所顾忌地换衣,清理痕迹,她事后回想起来该有多害怕? 退一万步讲,就算采薇姐姐愿意生,这个孩子出生下来便没有爹娘在身边,亲爹还是杀人犯,他又该如何自处? 虽然康平伯始终什么话都没说,但江采霜总觉得,他的胆小懦弱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比看起来偏激发疯的伯夫人还要可恨。 “我现在反倒庆幸,采薇姐姐没有怀于文彦的孩子。” 燕安谨闻言,略有些诧异,“哦?” “我姐姐……怀的怕是鬼胎。” 今日她在采薇姐姐身上感受到了很阴冷的气息,与那日她跳入金明池,感受到的阴气极为相似。 先前采薇姐姐身上的安魂玉碎裂,恐怕不是被水冲走,而是被浓烈的阴气所破坏。 江采霜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若是孩童死后执念未消,灵魂不散,不愿入轮回,反而想带着记忆投胎转世,便会想方设法钻入女子腹中,成为鬼胎。 待女子怀胎十月,鬼胎便能在母体孕育下获得身体,不用轮回就能重新回到人间。 燕安谨也曾听说过鬼胎,“你想如何处理?” “我想跟采薇姐姐先商量一下,然后找个时机,将鬼胎引诱出来。” 既然非要带着记忆重回人间,自然是有未了的执念,只要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也就好办了。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燕安谨猜测:“道长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我大约猜到了一些鬼胎的来历,等过两日采薇姐姐缓过神,我便与她商议。” “好。若是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同在下提。” 江采霜轻哼一声别过头,十分别扭地道:“我才不会向狐妖求助。” 除非……除非没有其他办法了。 之前忙着查案没跟他计较,可不代表她心里不生气。 燕安谨不由失笑。 等栈桥修好,望天楼一楼的积水也退去了。 被困了两日的百姓一窝蜂地逃离望天楼,有的人赶紧回家报平安,有的去到外面街上,立马钻进茶棚脚店,点上一碗汤面,边吸溜面条,边跟旁人大肆谈论这两天的奇事。 “金明池水底下有妖怪,水鬼还害人咧!听说过水鬼吧?只要拖一个人下水替他抵命,他就能重返人间了!” “真的假的,快跟我们说说。”食客拥了过来。 “自然是真的,端阳节那天金明池里浪头丈高,晴天白日突然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不是水鬼,还有谁有这样呼风唤雨的本事?” “水鬼是怎么个害人法?害了谁?” “先让我吃点东西,这两天可把人饿死了。”那人反倒开始卖关子,慢吞吞地吃起了面。 等吊足其他人的胃口,他才放下筷子,绘声绘色地谈论起望天楼的异事。 侯府一家人,低调地乘船离开。 江采薇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中。 望着屋里熟悉的家具陈设,窗外阳光明媚的小院,一起长大的婢女在园子里修建花枝……这一切都让江采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发觉手臂上系了东西,掀开袖子一看,是五色彩绳编织的长命缕儿。 一截瘦白的小臂,系了十多条,兴许是家里人怕她出事,把自己的长命缕都系在了她身上。 “薇儿……”宁玉霞坐在床边,哽咽地唤道。 江采薇抚上冰凉的小腹,苍白的面颊绽开一抹笑,“娘,我不想回伯府了,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好,好,都依你的。往后再也不去伯府了,就在家里待着,还住你原来的院子,你的兄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