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楼下,你下车的地方。” “我下车的地方?”周钦沂挑了下眉毛,“谁说我还在那里?我已经换地方了。” “什么?”谈栎愣了愣。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不用立刻面对周钦沂,竟下意识松了口气,“那你……现在在哪?” “奉汇区,之间你去接过我,记得那里吗?” “啊,记得的。你到那里去了?” “嗯。” “那你等我一下,我从这里到那边有点远,大概半个小时。” “好啊。”周钦沂撑着下巴,就着杯子咽了一大口酒,“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李缘笑眯眯在对面看他,学周钦沂也捧着下巴:“干嘛骗他,你不就在楼上?又溜他啊。” 周钦沂没理他,将杯里剩下的酒一下全倒进喉里,又咕咚咕咚把酒杯满上:“怎么?我对他怎么样还需要你答应吗。” “……没有呀。”李缘讪讪收了笑容,“前几天不还发朋友圈相亲相爱,这才多久,又这样了。” 他顿了顿:“我就说你和他这种人哪有共同语言?能坚持这么久,也不错了。” 又将整杯酒倒进喉咙,周钦沂已经有点儿醉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能模模糊糊看见一辆车从出口渐渐驶离。 他能感觉自己跟谈栎也像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没能让他们越靠越近,反而越过越回去,比刚认识的时候还不如。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他窝火又焦躁,好像只有一遍又一遍折腾谈栎,看他为自己奔走忙碌,那点儿仅存的被谈栎在乎的感觉才有了实感。 但他知道这样没用,跟饮鸠止渴有什么区别。 谈栎到了奉汇就会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就算知道自己在折腾他,在整他,也不会抱怨半句。谈栎在他面前就像个假人,没半点喜怒哀乐,说什么是什么。他有时候觉得谈栎对他是真好,是真的在乎他、喜欢他。可有的时候又觉得谈栎大概只是为了钱委身于他,所有对他的好都基于钱给得到位。 周钦沂以前觉得别人为钱爱他没什么大不了。我付钱你卖身,一块儿瞎玩瞎闹,各取所需,一拍即散就是。况且在身份地位完全悬殊的情况下,无论是另一方比你有钱还是有势,你很难不去依赖他,不去爱上他。周钦沂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担心缺爱。可这些放到谈栎身上就完全失了灵,没一个生效。他能感觉到自己跟谈栎的关系陷入了一种无法破解的恶性循环。 他以前是挺坏,也的确对谈栎做了挺多过分的事情。可那又怎样呢?就弥补不回来了吗?谈栎不也背着他准备卖身?他连这都能忍,连这都原谅谈栎。他重新对谈栎好,给谈栎钱。他甚至能给谈栎一辈子的保障。还不够吗? 如果不是他在,谈栎的外婆能活到现在?如果不是他在,谈栎早他妈那天在医院被人打个半死不活都不一定。他所做的一切还不能将那些相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的错误抵消吗?就因为他羞辱过谈栎几句?折腾过谈栎几次? 他他妈打过比谈栎金贵的人多了去了,有谁敢跟他耿耿于怀? 他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好过,还要他怎样? 周钦沂感觉自己有点儿昏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逐渐破碎。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好像在跟内心做什么剧烈的斗争。 最终,醉意还是打败理智。 他打开手机摁出那个早就倒背如流的号码。铃声响了几秒就被接起,谈栎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喂?钦沂?我还要二十分钟……” “别去了。” “什么?我就快,就快到了。” “我叫你别去了!听不懂人话吗?”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谈栎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钦沂,别、别生气。是我开太慢了,你再等等……再等一下我就……” “我他妈叫你别去了!别他妈去了!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是人吗?你他妈的有脑子吗?!”四周嘈杂的交谈声都安静下来,连李缘都被吓了一跳,静悄悄坐在一旁不敢吱声,“你他妈的是人吗?你会给人反应吗?你一辈子只会说是、嗯、好,一辈子只会犯贱给人道歉是不是?是不是谈栎?” “钦沂……”谈栎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钦沂……真的对不起,我给你买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他妈的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我他妈要你给我买东西?你他妈能给我买什么好东西?你卖身赚来的钱自己存着就好,给别人买东西,恶心谁呢?” 他听着谈栎那边骤然陷入的沉默,心里竟然有一丝报复成功的扭曲快感。谈栎的关心、喜悦和快乐都是假的,所有面对他时的恐惧、害怕,和被羞辱后的伤心和羞耻却是真的。他想要最真的谈栎。他不要假人。 他要谈栎对他哭,对他骂,对他发疯对他拳打脚踢。他不要谈栎对他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可惜谈栎只是沉默了那么一瞬,带着鼻音的声音却又在那头响起:“钦沂,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我来接你回家好吗?” 周钦沂心里堵着,难听的话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谈栎,我看到你就恶心。” 于是谈栎彻底不说话了。他浓重的鼻息从话筒里传来,钻进周钦沂耳朵,一直痒到心里。 他听见谈栎声音哽咽,嗫嚅半天,还是小声开口:“对不起,周钦沂。我真的……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他声音断断续续:“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会搬回家里住。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我有多远就滚多远。我……我不说了,我挂了,你、你玩得开心。” 嘟嘟的断线声响起。 周钦沂胸口起伏得厉害。他还有千言万语没说出口,他还有一百个一千个让谈栎难受的办法没用。可这一切都被切断在一声声忙音里,郁结在他的胸口。 他呆呆听了会忙音,抬手抹了把湿润的眼眶,然后恶狠狠将手机掷向地面。 手机哐当一声被砸得四分五裂,屏幕闪烁几下,彻底沉寂下去。 -------------------- 火葬场加载中…… 第54章 54 清明假期三天,谈栎都待在周钦沂家附近的酒店,不敢回自己家。 他知道周钦沂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以前也有过上一秒被骂得狗血淋头,下一秒又被搂着亲的经历。他怕周钦沂哪天突然打电话给他发疯,他从外婆家到这儿太远,赶不回来。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他这几天过得挺不好。周钦沂虽没找他,但他总处于一种担惊受怕的状态中,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