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出来,她的头发是散开的,看着有些潮湿,柳小娘立刻分辨出来,砸壶的是这个头发散开的小郎,但她手里的壶已经被霍去病上前几步接过去了。 霍去病非常自然地把这个从米浆摊子上多花了两文钱带出来的,很粗糙的木壶挂在了腰上,仿佛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司马迁看不懂,但还是很感激地对两人折身一礼,道:“今日实在多谢两位了,在下司马迁,家父太史令司马谈,可否知晓两位贵人名姓,好让我父子登门拜谢。” 霍去病眉头一扬,有些费解地道:“你是太史令之子,那修成子来纠缠你家女眷,你为何不报家门?” 太史令的俸禄六百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太史令的官职特殊,可以参加朝议,也可以时常面见君王,修成子能仗势欺负的人其实不多,他要是强夺了太史令家的女眷,被直接告发到天子那里去,对他也是一桩很大的麻烦。 司马迁愣了一下,他一上来就被两个随从打懵了,见修成子那样嚣张,下意识地觉得自家官小位卑,报出去也不当用的。 霍去病又看向柳小娘,见她盯着木兰看,轻咳一声,说道:“罢了,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倒霉,想是忘了,你们走吧走吧。” 他平时话也不多,但今日说的话要抵上平时十来天,看着竟是个很良善和气的人了。 司马迁连忙道:“只请两位报了名姓,让我们能上门道谢,哪有受了恩却不问恩人名姓的道理。” 木兰见柳小娘满脸泪痕,情绪低落,对周遭偶尔的视线很不适应的样子,忽然开口道:“我姓花,木兰花的花,花木兰,他是冠军侯霍去病,上门道谢就不用了,你们回家去吧……今日都是修成子作恶,无关旁人,司马郎君,你不可怪罪女眷。” 起初话语平平,说到最后一句,木兰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司马迁起初还在反应这两名少年的身份,听到木兰这话,愣了愣,再度折身一礼。 回去的路上,柳小娘忍不住道:“阿迁,振武侯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司马迁牵着马,嗯了一声。 柳小娘又说道:“冠军侯也是很好的人。” 司马迁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柳小娘没注意司马迁的复杂心绪,她之前受了修成子的轻薄,一直是强忍着眼泪去道谢的,可后来振武侯明明没和她说话,只是叮嘱了阿迁一句,她的泪意就渐渐止住了,所有的委屈像是都被这轻轻的一句话给抚平了。 两人走着走着,在路边看到一个米浆摊子,摊子上摆着一些可供外带的木壶,柳小娘不止不哭了,还连忙拉了拉司马迁的衣裳。 不多时,未婚夫妇人手一壶,柳小娘骑在马上抱着粗糙的木壶,甚至开心地晃了晃腿,司马迁一手牵马,一手时不时举壶,喝着清香的米浆,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春日风光,倒也不怎么讨厌。 第70章 司马迁和柳小娘走后, 天色还早,何况霍去病说这里晚上更热闹,木兰想了想, 觉得只有两个人游玩未免冷清, 想回去一趟,把翠兰和宝儿一起带来,还问霍去病要不要去带霍光。 霍去病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想冷他些时日, 这孩子样样不错,只有耳根子软, 叫个小丫头迷花了眼,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我一时还想不到找什么样的师父管束他。” 木兰点点头,又和霍去病打听长安有什么有名的教书先生,王小娘只能算是教认字的开蒙师父, 她听闻大户人家还会为孩子拜一门正经学师的。 霍去病之前一直在烦心这个,自然有很多东西可讲,他一边讲,一边看木兰顺手用发带扎头发。 她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因为沾过水变得蓬松, 没法立刻束冠, 只能先扎起来,她抬着两只手在头上努力鼓捣了一会儿, 仍旧绑了个蹦蹦跳跳的马尾巴, 霍去病看着那一束蹦跳的头发, 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直蹦跳。 他们今日看了一场斗鸡,到了那客店里吃小食, 原本没想上二楼住房间,但那客店大堂人多,有个端菜的仆从弄撒了菜,霍去病身上的华服脏污大半,木兰的头上也飞溅了一些汤水。 客店主家赔着笑脸,又是要赔偿霍去病的华服,又是要免费提供房间和热水供二人清理,霍去病才不在意这点钱财,但身上连汤带水实在难受,便也应了。 他把华服脱了,换上木兰带的外袍,一回头就见木兰松了发冠,垂下一头乌发在水盆前洗头,他连衣裳都没系好,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像个木头,盯着木兰擦洗头发。 清澈的温水打湿乌发,那发丝在水盆里似乎有了生命,丝丝缕缕灵活游动,等到一盆水洗完,木兰把所有的头发拧成一大束,不怎么爱惜地像拧布帕一样把头发拧干,然后换了一盆清水继续擦洗,重复拧干。 不知看了多久,外头底下忽然传来女子的哭叫,霍去病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兰快步走到窗前,见到修成子轻薄少女的一幕,她立刻解下腰间的壶投掷过去,霍去病也走到窗前的时候,有心想喝骂修成子,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干哑得厉害,喉咙简直都快冒烟了。 木兰注意到了今天霍去病多次走神,但出来玩又不是做正事,走神也没有什么,两人去了树下牵马,先前那个差役还在,看到霍去病和木兰的样子,还含蓄地朝两人笑了笑。 霍去病被笑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木兰要带翠兰和宝儿出去玩,大致是准备玩到宵禁前,这会儿天色很早,刚刚过午没多久,她先是去了一趟萧载家,让他去约王小娘出来玩,趁着萧载更衣准备的空档,再骑马回府,称要带弟弟妹妹出去玩,给王小娘放了半日休沐。 说实话,萧载和王小娘这一对,是木兰来到长安起见过的最般配的璧人了,萧载是个很有德行的君子,王小娘落难后他多方求助,几乎搭上自己身家,王小娘不肯拖累萧载,但两人这些时日分居两处,各自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渐渐互相理解了彼此。 木兰实在很希望王小娘能早日走出来,解开心结,和萧载做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霍去病则是先回了一趟霍府,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只木壶放在书房的桌案上,然后急匆匆去换了身浅黄色的春衫,顺带让下仆去把木兰借他的外袍洗干净,这才缓过一口气,问管事道:“阿光那边没什么事吧?” 管事是卫府带出来的人,原先是伺候卫伉卫不疑两兄弟的,因为做事很妥帖被卫老太太派来给霍去病掌家,这中年管事谨慎地道:“仲君从早起就说想一个人待着,显儿去找了他,仆就让其他的小婢也跟过去了,折腾了一会儿,仲君把显儿和婢子都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