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人,对陈掌来说都没往心里去,身边侍奉的婢子还很会说话,说这叫出门撞喜,是要发生大好事了。 下车,然后步行,宫城是非常大的,只有诸侯王和刘彻允许的宠臣才能够在宫城里骑马坐车,绝大部分的臣子都是两条腿走,有的臣子年老力衰,从宫门到宫城这一截路已经无法走完,也就到了告老的时候。 骑马出宫城,乘辇见君王,这是多少臣子的奢望。 陈掌还不算很老,哪怕这条路已经许久没走过,也还是走下来了,他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候天子召见,但天子让他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像是忽然想起他这么个人来,让内侍将他带进殿内。 刘彻听见行礼的动静,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道:“数月前你家二女失踪一事,廷尉已经有奏报,看看吧。” 陈掌小心地接过内侍递来的竹简,上面有张汤的奏报,他通过大量筛查异常情况得到线索,并寻到当日在振武侯府附近卖人的老妇,那老妇听闻廷尉的名声就吓得坐地,审讯不久就全部招认,张汤又问询了振武侯府的管事和一干仆役,最后奏报刘彻,他的文辞简练,而且善于总结,叫人一看就懂。 陈掌一眼看去,张汤的奏报大致意思是这样的,陈掌有意将长女嫁给丞相薛泽为继妻,次女赠与修成子仲为妾,陈家二女因此出逃,她们将自己扮成少年,花钱寻了老妇将他们贩卖至振武侯府。 这明显是个正确决定,因为两个孤身女郎是很容易被恶人盯上的,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能能保全自身,但权贵之家基本上不买卖奴隶,他们用自家奴隶生下来的孩子,这叫“家生子”,所以就盯上了刚显贵没多久的振武侯府。 不料,振武侯出征,这两位女郎阴差阳错跟去了战场。 陈掌的脸色青了又白,跪伏在地不出声了。 刘彻手里的笔都没放下,只淡淡地道:“张汤的奏报写得很清楚,陈掌,等振武侯返回长安,你去领她们归家。” 这是一点亲戚间的颜面都不给了,陈家二女这样的情况,哪怕做妻不配,姐妹二人顺势做个妾室也是应该的,可天子连这个都不许,显然是非常维护振武侯的名声了。 陈掌对天子哪里敢讨价还价,唯唯应是。 刘彻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陈掌身边,一双鹰目锐利地盯着他,说道:“陈家不可能再起复了,收起多余的心思,好好侍奉谷阳君吧。” 陈掌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他完全没想到天子会这样直白地和他挑明,而且还叫他……好好侍奉妻子。 这一次陈掌饶是面对天威,都咬牙许久,才应了一声:“唯。” 刘彻是很会变脸的君王,他对待陈掌这样的无用之人,基本就是这张冷漠得要结冰的脸,说出话的也像刀子一样锐利。 打发走陈掌,刘彻坐着批阅了会儿奏章,有内侍来报,说王美人来给他送甜羹。 刘彻面上,顿时露出温柔笑意。 王美人也是出自平阳府,木兰和霍去病离开长安不久后得幸,这位美人得幸到什么程度?自她得幸君王后,后宫久无宠,韩说半月不曾得召进宫,唯独有一项很奇怪,天子不让王美人见任何外人,这会儿妃嫔跟在帝王身边狩猎,游苑,见到一些臣子,都是很正常的事,可王美人得幸之后,从没被天子带出宫城过。 得到天子应许之后,王美人端着甜羹进门,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温和的面容,竟然并非什么绝色美人,甚至还有些男相。 刘彻喝了一口甜羹,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姐啊,你怎么就不信朕对卫青是真的没想法了?朕喜欢的是他翱翔天际的威风,而非柔媚侍君的顺从,送这样一个赝品过来,是奖励朕还是试探朕? 嗯,甜羹真好喝。 天子喝完甜羹,即命征召六郡青壮与边郡募兵,卫青为车骑将军,领兵三万,并节制全军,前将军赵信领兵两万开路,游击将军李广领一万五千人,骑将军公孙贺领兵一万五千人,此后又有轻车将军李蔡、强弩将军李沮,护军都尉公孙敖各领骑兵数千,共计增兵九万,出高阙塞。 这是大汉对匈奴战事史无前例的一次,刘彻借着前线大胜之功,与诸将立誓,击破右贤王部,彻底扫清一面王庭,让河西真正成为汉家生息之地。 出征当日,卫青全甲在身,疲态尽去,刘彻为他正了正盔缨,那是兜鍪顶上的几根染成红色的雉鸡翎,盔缨很高,如果在行军时竖着盔缨,远远的都能看清楚,刘彻轻声叮嘱道:“朕盼仲卿大胜归来。” 卫青想要下拜行礼,被刘彻扶住,刘彻道:“此战若能得胜,仲卿当为大将军。” 天子说得坚决,并不容卫青推拒,他说完就拍了拍卫青的盔甲,去和李广说话了,卫青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 大将军是大汉武将最高的荣誉,他岂有不想得之理? 送别诸将后,刘彻又命李息和卫青旧部张次公领兵三万出右北平,这支军队没什么作战目标,就是袭扰匈奴边境,为大军做个障眼法,使得匈奴单于本部不能在第一时间内分析出大汉这次出兵的目标罢了。 李息出征前连遗书都写好了,明白自己这次属于废物利用,要是利用得还不错,这条命才能保住,倘若卫青带着大军吃了败仗,那卫青不一定有事,他指定是没了。 秋季的凉风伴随大军一路前行,木兰和霍去病也很快收到了封赏的消息,还有命他们动身和卫青合兵一处的诏令,这次霍去病得的赏较多,不是因为木兰叙功时提自己不多,而是万户侯之上很难益封,霍去病得了万户侯之后,封赏也会较难。 四万兵员在高阙塞等待了一段时间,秋风瑟瑟之时,等来了九万大军,十三万军队在高阙塞会合一处,属实是许多将军一生都没见过的风景。 李广带着儿子李敢找了个高处眺望,感叹地道:“我这几十年的战事打下来,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李敢干巴巴地道:“您那是守城,现在可是我们大汉主动进攻匈奴……阿父,您跟我说实话,您真的会打进攻战吗?” 李广一巴掌拍在李敢脑瓜顶,怒斥道:“进攻就不需要防守战了吗?万一匈奴人来打军营……” 他说着,看了一眼底下风云汇聚十三万汉军的壮观景象,哑巴了一下子,然后又打了李敢脑瓜一巴掌,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一个将领,怎么带头不戴兜鍪?军容不整,该打!” 李敢毫不畏惧,他的脑壳已经被打出茧子来了,老父打得手疼,对他来说也是轻飘飘的。 卫青下了马,见到飞奔而来的一人一骑,笑着站在原处,那骑手很快勒马,正是满脸喜悦的霍去病,他翻身下马,拜了下去,“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