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 女人看了眼,诧异道:“你也是方堇家人?” “也”这个字眼迅速攫取走夏冉的注意力,一时半会忘了阐述自己同方堇的关系,屏着呼吸问:“之前还有谁来?过吗?” 大概是急迫,音调都变尖锐了些,突然的情绪转变,让负责人愣了下,数秒后照实?回答:“方堇的儿子,第?一次来?参加追悼会看上去?二十岁不到,连着来?了好几年。” 说着她又?扫了眼登记表里的信息,惊讶地?欸了声,“你也是方堇的孩子,那之前来?的那小伙子是你哥?今年怎么不见他来?了?”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夏冉被她这两句话劈成了两半,她没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木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今天的潭山没下雨,站在太?阳底下半分?钟,就跟在蒸笼里待过一样,热汗涔涔,夏冉被晒到嘴唇发干,额角渗出的汗顺着脸颊滑落,锁骨亮盈盈的一片。 见她脸色难看,女人有些急了,“是不是中暑了?”她连忙扶她到阴凉处,调高电扇风力,正对着人吹。 夏冉的低马尾被吹散,发圈掉在地?上,被气流推远,路过的人没注意踩了几脚,她浑然不知,只觉散落的发丝刮得脸生疼,眼睛也被蹭得又?疼又?痒,迷蒙一片,看什么都不太?明晰。 女人给她倒了杯水,“你先坐在这缓会,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夏冉开口,她已经穿过人群,没了踪影。 夏冉盯住不远处的枝叶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将水一饮而尽,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垃圾桶,只好将茶杯捏在手心。 周围的对话声没停下来?过,混着几道欢声笑语,她安静听了会,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以“J”为开头的一个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她轻轻唤了声:“靳叔。” “冉冉?”靳泊闻的声音里有欣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几年,夏冉偶然会给靳泊闻打电话,每次听到听筒里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她就会想起他温柔慈爱的脸,眼泪霎时就绷不住了。 夏冉努力压下哭腔,挤出一个笑容,又?叫了声靳叔,“您最近身?体好吗?” 靳泊闻笑了笑,“都挺好,你呢?回桐楼后过得好吗?” 夏冉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到哥了。” 这事?靳泊闻早就知道了,但他没表现出来?,“见到了就好。” 好什么? 跟她重逢有什么好的? 夏冉喉咙哽得难受,又?隔了会,“靳叔,司让哥在国外那几年,回来?过吗?” “回来?过。”靳泊闻没有任何隐瞒,“每年八月都会回国一趟。” 夏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回过神的前一秒,缓慢聚焦的眼底多出一只手,皮肤粗糙,晒得有些黑。 是去?而复返的女人,朝她递来?一瓶藿香正气水,“把?这喝了,喝了就没事?了。” 夏冉没拂她的好意,接过道了声谢,面不改色地?喝下。 见她脸色回春,女人长舒一口气,“一会要是有不舒服了,跟我们随便哪个人说声都行,要是不好意思?开口,也别硬撑着,群里喊一声……对了,你加群了没有?” 夏冉摇头。 女人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要加吗?” 她将夏冉一霎的错愕当?作抗拒,忙不迭补充了句,“群里没啥奇奇怪怪的人,都是这些年参加过追悼会的家属,平时我们会在群里发一些小日常,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的。” 夏冉笑着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说着,她掏出手机。 女人也笑了笑,快步朝右前方走了几米,在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跟前立定,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从斜挎着的女士提包里掏摸一阵,取出手机递给她。 女人接过,转身?回到夏冉身?边,先加了她为好友,然后将她拉进一个名叫“家人”的群聊里。 估计每个人都拖家带口的,群聊人数不少,216。 夏冉刚加进不久,就有人欢迎她,她回了个笑脸的表情包。 没一会,又?弹出新消息:【来?吃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嘞!】 阿兵:【在哪呢?】 天上人间?:【在三号帐篷里,快过来?拿!现在没空的,就让别人帮忙拿下!】 底下跟了数十条的“收到,谢谢老板”。 夏冉没去?,喉咙全是藿香正气水残存的味道,短时间?内实?在咽不下其他东西。 入口处放着一台饮水机,她走到那,连着倒了两杯温水灌下,口腔里的黏腻感才?被稀释些,掉头回到座位,发现塑料凳上多出一块西瓜,她愣了下,抬头看见女人隔着一段距离冲她比了个快吃的动作。 她心头暖暖的,拿起西瓜尝了口,很脆,冰镇过,甜而不腻。 下午两点,仪式正式开始,和传统的悼念会不太?一样,致辞一结束,全体默哀三分?钟,完成这两个环节后,气氛突然变了样,从庄重肃穆到祥和温馨,全程夏冉都处于一种?不明所以的状态。 晚饭是在山脚下的一家小餐馆吃的,去?了才?知道,老板是八年前那位潭山高考状元的父母。 坐在夏冉身?边的女人解释道:”每年追悼会的晚饭都是他们承包的,一开始我们还想着AA制,但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要。” 怕她不了解情况,女人又?多补充说明了几句:“这对夫妻原先都在外地?打工,儿子出事?后,才?赶回潭山,这几年一直没出去?过,开了家小餐馆,生意不错,攒下不少积蓄,听说还资助了几名学生,有两个孩子今年刚高考完,其中一个还拿下了高考状元。” 说到这,女人唏嘘不已,“他们儿子出事?那年也刚高考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时也考了个市第?一。所以前不久成绩出来?后,夫妻俩都高兴坏了,当?是儿子在天之灵保佑他们。” 夏冉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米八五的黝黑男人手里握着盛满酒的玻璃杯,到处找人拼酒,笑声爽朗。 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体态瘦弱的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脸上有一道长而深的疤痕,灰暗色,从左眼横到右嘴角。 八年前,他被压在废墟里整整两天两夜,抬出时,脸上全是血,气息奄奄,但他最后还是挺了下来?。 夏冉这一眼扫过的范围很广,几乎把?人看了遍。 他们的脸上已经不见当?年的悲痛,甚至在和人交谈时,嘴角始终挂着一道很浅的弧度。 这几年,夏冉经常对着空气练习如何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真?诚些,装出的假笑多了,以至于现在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什么是表演,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