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狐狸眼更媚点,吊起来看她,有股妖气。 他显然是吃了些酒,脚步踉跄的,但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见到江寄月时迟疑地顿了下:“你……” 这是三老爷荀引雁,他们只在认亲是见过一面,隐约还记得各自的长相。 可光是这一照眼,就让荀引雁脑子浑然清醒起来,小叔子与嫂子,孤男寡女——其实并非孤男寡女,因为在他进来时,侍剑已经手抵剑柄挡在了江寄月的面前,但奴婢不算人,又是江寄月的亲信,所以证言信度总是轻的——共处一室已经很不堪,何况他还衣衫凌乱,一看就是刚从女人床上爬下来的,若是有几个不长眼的…… 正这样想着,便听一个没眼色的粗使丫鬟尖叫:“老爷……” 太巧了。 荀引雁倏然转身,把那丫鬟捂着口拖了过来,双臂使力,就听‘咔哒’一声后骨头断裂,那丫鬟软绵绵地从他手里滑落,坠到雪地里,荀引雁松了手,呼出的气在空中起了白雾。 江寄月僵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偏荀引雁还泰然无事地理了衣衫,退在屋外,向她致歉:“不知嫂子在屋里,多有叨扰得罪,还望兄长知道后,嫂子能替我向兄长解释一番。” 江寄月这才回了点神,手指僵硬地指向那没了气的粗使丫鬟:“她死了。”江寄月抬眼,对荀引雁的淡定充满着不可置信,“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清清白白的,又不是没办法把事情讲明白了,何故要杀人? 荀引雁搭下眼来,扫了那尸体依言道:“嫂嫂放心,贱内能处理好的,她很有经验。” 江寄月还处在一条人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的震惊中,侍剑已经蹙着眉头道:“三老爷,三奶奶去了哪儿?” 这个计策很拙劣,漏洞百出,但好用。 名节对于深宅里的女主人很重要,就算她不会与荀引雁有什么,但在这个节点闹出非议来,正好能趁着正月走动时,进一步发酵。 江寄月的婚事因为荀引鹤请动文帝赐婚,诸位夫人默契地不能谈,更不能说些什么不配,看不起江寄月的话,但如果有了这桩事,那么排挤就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一个没办法替夫君交际的女人,与废物没有任何的区别,出于这个考虑,荀老太太都得重视郗氏。 所以郗氏觉得她应该铤而走险一次,反正她算来算去,都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而且就算问起她来,她也是有正当的借口离开的,腿长在荀引雁的身上,她也不能事先知道荀引雁会忽然闯起来。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吗? 荀引雁冷落正妻,但每次和女人胡闹完,总要郗氏伺候她,那种浸透骨髓的羞辱,荀引雁觉得依着郗氏心高气傲的性子,怕是到下辈子都会记得。 所以她把荀引雁推出去了。 一边嫌自己的夫君比不上荀引鹤一根寒毛,一边又要把夫君的前程断在荀引鹤手里,果然,郗氏比起冷漠,还是更恨他这个夫君一些。 荀引雁森森地笑:“我替嫂嫂去看看贱内正在做什么。” 他也不要件衣裳,就这样径直走了,那具冰冷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江寄月连绕过她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和侍剑道:“你去把那孩子的双眼合上。” 侍剑是见惯尸体的,闻言便去了,就在她把丫鬟的双目合上时,西侧的屋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声,她一顿,回去扶住江寄月:“奶奶,我们还是先回桐丹院吧。” 第90章 西厢房内, 郗氏倒在地上,单手捂着被扇红的脸, 半边发髻乱了, 散发凌乱下来,与体面二字已然无关。她撑着身子的那只手压在碎瓷片上,又热又湿的血液流了出来。 她那时候还有些恍然, 原来人血真的是热的,可是荀引雁怎么就能这样冷冰冰地对待她呢? 她被荀引雁双手拎住领子扯了起来,宝雀惊慌地想把荀引雁拉开, 却反手被荀引雁推了出去, 力道重极了,她连退两步, 把一个置物瓶撞碎。 郗氏的身子抖了下,渐渐回转过神来, 面对的是荀引雁的逼视,冷笑了声, 荀引雁的手指擦过她红肿的脸颊, 引起的微麻触觉让郗氏有些悚然。 荀引雁道:“夫人便这样厌恶我, 巴不得把我毁掉?” 郗氏起伏的胸膛里是九年婚姻积攒下的怨气与恨意, 她知道如此说会遭遇什么, 可如果不说, 她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去展示她的棱角, 她的不屑,她的恨。 荀引雁会当她一直都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贵女, 是世家大族为他准备的名门妻子。 于是郗氏道:“你毁了我, 我毁了你, 我们很公平。” 荀引雁不过是靠荀家吃空饷的无才之能,这样多年了,他甚至连自己当的什么差事都说不上来,全靠荀引鹤庇佑过日,如此得罪荀引鹤,与斩他的命并没有区别,因此郗氏才会这么急迫地去实施这个拙劣的计谋。 反正她已经完了,能多拉一个下水就多拉一个。 她舒出口气来,眼尾渗出的笑意透着股疯狂:“要死一起死啊。” 荀引雁诧异,松了手,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郗氏,那怔松的神色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发妻。 一个被板板正正养起来的贵女,把三纲五常奉为人生第一准则的贵女,有一天竟然会对自己的夫君说出这样的话? 荀引雁沉声道:“你疯了?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拖我下水。” 那剩下的话,江寄月便没有再听下去了,她扶着侍剑的手慢慢往外走去,侍剑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没有说话,只让她冷静着,江寄月忽然握紧了她的手道:“我自己能回桐丹院,你把这件事和老太太说。” 江寄月刚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件事不能闹大。 倒不是她担心自己什么的,只是由郗氏那句话,她赫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荀引雁是荀引鹤的亲弟弟,有血脉亲情在,事情便会出乎意料地复杂起来。 虽然江寄月不知道荀引鹤会为她做到哪一步,可是想着沈知涯的下场,她直觉并不会好,而荀引雁与郗氏不管怎样,一个是荀老太太的儿子,一个是荀老太太的儿媳,最后的结果不能不顾忌着老太太的心情,她也害怕荀引鹤夹在她与老太太之间左右为难。 既然如此,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要让荀引鹤为难,本来也只是些内宅纷争,荀老太太就能处理好,没必要惊动荀引鹤。 而且无论怎么样,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白赔进一个丫鬟的命……虽然郗氏可恶,但依着荀引雁的态度,郗氏想来会因为这件事吃够苦头了,既然如此,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