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反抗在此时都没有任何意义,林苗却根本没有反抗,只是向每一个人,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要杀他的,要救他的,冷眼旁观的,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是真正幕后黑手的,他熟视无睹,抬头一个个地看过去。 你救救他,救救他。 林苗有他的毒,可以脱身。但青年灵脉已经尽断,如果不尽快医治,很快便会气尽而亡。 原来那三十六片铜莲花的用途在这里。他寻了这么久,竟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若要留苗灵的性命,林苗就要做出交换。华青观清虚主愿将苗灵收在观中,供他养伤。 但青年伤势太重,哪怕用药养好,以后也难以行动自如,更不用谈什么从头修炼。 林苗如愿以肉身成阵法,化解众妖与众亡魂死气,清虚主便愿意为他儿提供一处庇护。 他本就是异族自身,用来炼阵再适合不过。此阵一设,整座被屠尽的血山便会变成天下灵气最浓郁之所,是利及天下的好事。 “此妖人一向狡猾,作恶多端,不如将他二人就地击毙,何必留后患?” 外界嘈杂的声音响起。但两人都听不进去。苗灵用力握林苗的手指,但他握不住。 “云台前辈,且让他以罪之身,将功赎罪,也算是做了一桩利天下的好事!” 又有一人怒喝道:“只会落井下石!如此恶毒做法,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那少年已往前冲,又被人按住。 “小施主不知,此蛊害为祸已久,众生皆苦不堪言。再者,蛊虫之物,始终不是正道。” “大师所言甚是,”又有人出言道:“听说这苗族一向以幼童炼虫,养蛊害人,我看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又有人狺狺笑道:“此人精通采补之术,我派纯阳之体,都是被他所采,观主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光明寺中骷髅幻戏图显世,佛门重地,也敢越界,定是他所为!” “各位不知,乌金骨问世,一出世便屠村,尸横遍野!此人也参与其中,连凡人也不放过!” “这龙家修士,本是正道,未何不阻拦?” “自然是受了此妖妇的蛊惑!” “蛊虫本种在人腹中,这龙家修士是他的亲子,竟然也会下手,真是毒妇!” “天心掌门的大公子身死,也是他所为!” “当日碧云君,良玉君惨死秘境之中,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那魔兽也是他放出的,否则怎会有如此巧合,正好在那时候遇上?” 众人争吵,嘈杂不休。却只见林苗卸下自己一头银饰,白皙肩膀一动,又脱下了外衣。他光裸肩膀,后背如两只鸽翼,裹在白练似的一层里衣中。 众人见他脱簪请罪,一时间没有话说。林苗手腕上只留一只银镯,将自己的衣服放好。 苗灵一直艰难地望着他。他像是想说话,但一动,就从口中溢出血来。 林苗曲一边膝,再站起来。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道。“庄家通吃,愿赌服输。我输了,是天道不怜我。” “只有我儿。他灵脉尽毁,但还能活。乞讨也好,庙养也罢,给他一口饭吃,我就不化成厉鬼来找你。” 众声寂静。 林苗问: “棺呢!” 那是一口漆黑的棺。 三十六片莲花被林苗交出,放置在阵法的三十六处。他要亲自躺进这口棺中,活活封死在里面。 这种邪术,一听上去实在惨无人道。但若能以他之身炼成灵力阵法,能益天下。 寂寂众人面前,苗灵挣动,却无法从地上挪动一点。 他此生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感到如此无力过。 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能看见一点。 在石棺被封好之后,十二处棺口被打开,竟然从中灌入如水般的漆黑蛊虫! 原来,此法不仅要将人封死在棺中,还需用蛊虫灌入,食尽肉身。此等凄惨之景,让众人不由得变了脸色。 然而事已至此,再难回头。竟然到现在才显露出如此阴毒的手段,众人中就是有人想要阻止,也回天乏术。 遥遥石棺之下,萦绕在中,一声惨厉的尖叫声陡然传来,被压在沉闷的石棺下。众人不由得一惊! 指甲痛苦的刮挠声传来,接着变成了一连串困兽般的拍击。 那如沸水般的蛊虫活生生钻入棺中人的皮肉中,活着吃空每一寸皮肉和骨肉。不用细想,就能知道其中人的惨状。 那场景太过凄惨,在场有些修士回去后,便夜夜噩梦不止。这时,众人又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原来是那已经残废的青年,正拖动残躯,从地上硬生生剐出一道血痕来。 然而他再怎么挪动,也只能移动那么一小截距离。他一生全部的努力就在这一道血迹上,不多不少,不能再前进一尺。 石棺里窸窸窣窣地动,偶尔传来一声剧烈的疯狂撞击来。那声音逐渐弱下去,只剩一些偶尔的抽动和痉挛声。石棺下印满了手印和指甲印,印印带血,血顺着棺的四面往下滴。 血缓慢地滴。 很快,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地上一道长长触目惊心的血痕,从青年的手肘处拖出来。他也不动了,那血顺着石棺往下,最后滴了一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刀 第56章 前传·红螯蛛 被虫活活吞吃,是一种什么滋味? 好狭小的石棺。是谁关的我?我要杀了他。好痛。好痛,好痒... ... 林苗一身血水,在地上轻轻颤。他的手指头抱住自己的头,在地上洇出一滩顺着大腿留下的血水,雪白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神经质地来回颤抖着。有什么东西被脱下,将他从上往下罩住。 那是一件衣服。 林苗往下盯着地面。他的发噙了血,黏在脸颊上,含在唇边。 “阿凤。” “把我的孩子生下来吧。” 他不知道自己情潮时为什么要选了他。那个中原人,身材高大,面孔英俊,会说温柔的情话。在帐中那夜,自己的大腿触碰到柔软的地毯上,那个中原人摩挲着他光裸的背,吻他。 他怀孕了。 第一次他不用生下那个孩子。黑甲虫给他带来了只会活七日的宝贝,让他来选择。 男人离开了。他有一个孩子,他的宝宝。他把孩子搂在怀里,看他慢慢把气息咽下去。 我想要这个孩子,把他还给我吧。 河流啊,把我的孩子再带回给我吧。母亲的河接受了他放入的小篮,竹篮里的孩子裹着花布。竹篮顺着河流一路而下。 他的孩子身体发青,被鲜艳的花布拥簇着。林苗抱膝,他蜷缩在母亲的怀中,污泥沾着他的脚,一点一点吃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