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不肯。 男人额角一跳,忍耐道:“你要我站着陪你赏舞?” 闻言,小姑娘稍怔,灿然一笑,松了手。 她殷勤地拉过一张坐垫,虚伪地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尘灰,“阿兄坐。” 沈却懒得理她,径直落座。 虞锦捧了瓜果给他,惨遭冷眼。 她不气馁,巴巴地凑了上去,指着中间那个领舞的艳丽女子道:“你看,她名唤秋淋,有一半草原血统,最擅此婀娜之舞,阿兄觉得好看吗?” 沈却顺着她的指尖瞥一眼,复又收回目光。 虞锦又说:“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是不是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韵味?” “喏,那个拨竖琴的青衣姑娘,身姿端正,面色沉稳,别有一番淡雅之味。” “还有——”虞锦轻咳,便有一妩媚、一清甜的女子来斟酒。 得了虞锦的吩咐,她二人并未不知趣地凑上前,说斟酒,就真是老老实实地斟酒,至多将脖颈抬正一些,让两位公子看个仔细。 将各式各样的女子在沈却跟前过了眼,虞锦唇角微翘,她就不信,如此之下,他还能被唐嘉苑那点子不上台面的手段勾去么? 思及此,她松了心弦,倒是认真赏起舞。 广陵楼名不虚传,从编曲、编舞、舞女都精挑细选,竟是比上京皇宫的舞宴还略胜一筹。 酒意上头,虞锦看入神,往矮几上一趴。 沈却坐姿端正,背脊笔直。 他侧目,修长干净的指节在膝上微跳了一下。 这些靡靡之音吵得他头疼。 他呼出一口气,心道:沈却,你是疯了吗。 饮下半杯酒醒神,沈却忽地一顿,凝眸看她一眼。 这酒入口不烈,可后劲十足,她还真敢喝。 这种时候,他又忍不住念起虞广江,究竟是如何娇生惯养,才能把好好一个名门贵女,惯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又是“得冷”一声,一曲终毕。 自广陵楼出来,虞锦站得笔直,但若往前一走,便是一个虚晃。 沈却看过来时,她又连忙站直,一步都不肯挪,似是怕人发现她醉了。 他看她一眼,她也看他一眼,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左右是不肯移动。 沈却那点怒意就被她这一眼一眼看没了。 他顿觉好笑,依旧淡声道:“上马,能上吧?” 虞锦点头,但蹬了好几下,就是没上去。 男人无奈,伸手提住她的后领,生生将人给拽上去,碰掉了她束紧的玉冠,“噹”一声,乌发散落开。 沈却随后翻身上来。 虞锦自觉地往身后一靠,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沈却一顿,瞥了眼她乌黑的发顶,拉紧缰绳,马儿顿时奔了出去。 几里地之后,虞锦挣扎着睁开眼,问:“阿兄,你觉得今日那些姑娘如何?” 她扭头,视线齐平的正是他的下颔:“比之唐姑娘呢?” 沈却垂眼,正巧撞上她的视线。 原来是因昨日之事?她还在惦记昨日那事? 他无意与醉鬼解释,只道:“你给我坐稳。” 虞锦撇撇嘴,又掰着手指头开始絮叨: “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很是柔情百态。” “粉衣的,娇俏可人,笑声似银铃,很是悦耳。” “黄衣姑娘,就是给你斟酒那个,你记得么,她……” 虞锦醉意彻底涌上头,她絮絮叨叨,说完一遍,稍顿片刻,又开始说:“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 沈却:“……” 仿佛耳畔挂了个喇叭,嗡嗡嗡个不停,吵人得很。 他忍了忍,才没将人从马背上丢下去,只厉声道:“虞锦,把嘴闭上。” 虞锦声音一顿,闻言就咬唇气恼地想,他就这样被唐嘉苑迷得神魂颠倒? 那么多千姿百态的女子,一个都比不上唐嘉苑? 虞锦扭头,握拳恨恨道:“我是为你好。” 沈却:“你再说话,你就自己走回去。” 醉酒的小姑娘,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虞锦。 这便是为何从前在灵州时,虞广江和虞时也绝不许虞锦碰酒的缘故。 男人最后一个“去”字落地,马儿忽地高抬前蹄,嘶吼着急急停下。 缘由无他—— 虞锦脸儿一仰,毫不留情地咬了沈却一口。 正正是他下颔的位置。 沈却怔住,握着缰绳的手骤然紧缩,他哑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虞锦,你给我松嘴!” 话落,她咬得更重了。 报复似的,咬破了皮,还渗出了血。 小姑娘尝到血腥味,下意识舔舐一下。 “轰”地一下,沈却吸气,松开缰绳,扣住她的腰肢。 力道很重,虞锦似是和他较劲一样,嘴上的力道也很重。 半响,沈却蹙眉,抬手在她身后点了个穴道,身前的人倏然昏睡过去,一头青丝散在他手背上。 男人胸膛起伏不定,擦了下血渍,目光深邃,瞥向那轮透亮的明月。 他躲过了。 是她,非要往上凑的。 14. 认错(捉虫) 若是因我毁了阿兄这张胜…… 《惊雀》14 月明星稀,梆子声“噹噹”落地,马儿行至画舫的一瞬,正好宵禁。 沈却抱着虞锦回到画舫。 听到马蹄声,落雁急忙迎了出来,见虞锦这么被横抱在手里,免不得又想起前几回的凶险事。 毕竟,没有一回是好事。 然,她先是被自家王爷下颔上那一圈牙印给唬住了! 要命,这显然是人咬,谁那么好本事…… 沈却看她一眼,道:“备醒酒汤。” “哦、哦。”落雁连忙回过神,僵硬地点了两下头。 沈却踏入舱内,左拐,步入厢房。 解了虞锦的睡穴,她也没醒过来,只蹙了蹙眉头,是彻底醉昏过去了。 他推开楹窗,任夜风扑面而来。 男人抚了抚下颔那一圈破损的肌肤,隐约还有些刺疼,遂烦躁地松了下衣领,侧目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