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附近的饭馆都关门,姜沅不愿意一个人过年,索性提着家里剩下的速冻饺子跑去了袁来租的房子里,冰啤酒一瓶一瓶的开,和袁来搂在一起大骂自家的爹不是什么好玩意。十二点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姜沅给姜引港发“新年快乐”的短信,没人回他,于是他用袁来的手机给自己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第二年寒假姜沅直接没回家,他决定要报复一下姜引港,让爸爸体会一下孤家寡人的感觉。 今天晚上烟花漫天,从早上开始鞭炮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清早姜沅起床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往下看,停车位上停满了车,每个人手里都掂着红红的年货,变成欢快的红色蜜蜂飞进每家每户,很热闹。 “愿新的春天带给我们花香满天,花开人间,花暖世界……” “元旦之前你问我有没有新年愿望,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你说你会帮我实现,”姜沅看着电视突然想到什么,“那个时候我一直不敢说,怕说了之后你就真的不要我了,我其实什么东西都不想要,想要的是一个人。” “是我吗。” 姜沅点头,“嗯,你帮我实现了。” “可能……”姜引港认真的想了会,紧接着看向身侧的姜沅,“可能如果你那个时候说了,我就会早一点帮你实现了。” 姜沅的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我不敢。” 疑惑很久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就好像脑袋顶上每天都悬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逃不掉了,于是只能浑身绷紧。后来某一天有人告诉你那块石头没有了,你可以走了,可是因为坚持了太久,你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事了。姜沅不敢相信姜引港的话,可是又不能不相信,因为姜引港不会骗他。 姜引港看到姜沅的脸开始变红,连耳朵都染上了一抹粉红色,透亮的。他想起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山楂,刚咬开的时候很酸,需要抿一会才能尝到里面的甜。 “沅沅。” “嗯?” 姜引港伸手拉过姜沅,手掌捧着他的脸,他们靠的很近,额头抵着额头。他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前,以后,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人们总喜欢说些未来的事,做着无穷无尽的幻想。以后十九号番茄会变成广城最大的音像店,有人穿着婚纱在草地狂奔,T大附属医院将会有一位很有名的专家医师,广城会多出一位年轻帅气的律师……以后有人牵手,以后有人接吻,以后有人会迎接死亡。所有人都坐在列车上不断向前,轨道无穷无尽,所有过去都将在过去停止,所有未来都会在第二天清晨开始。 但是以前呢。从姜引港从校门口抱住姜沅的那一刻起,从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惊慌失措的那一刻起,从他开始因为姜沅有喜欢上别人的可能而烦闷得睡不着开始,所谓的血浓于水全部变成荒唐爱情,他就注定要爱上姜沅。 “从十七岁开始我就在描绘我们的未来,”姜沅垂下眼皮,细密的睫毛蝴蝶触角一般轻颤,“我想到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你会和我接吻,眼神充满爱意,我们可以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拥抱,永远不用担心会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可是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就会变成一只烂南瓜,当时你和我说‘你要有你的未来,我也要有我的未来’,灰姑娘起码还有水晶鞋没变回去,我却什么都结束了,只有在梦里才能停留片刻。我一想到你对别人的好会超过我,我就嫉妒得发疯。” “对不起,”姜引港吻了吻他发红的鼻尖,“我不该让你感受到这些的,是我不对。” 姜沅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下头,“没有的。” 当时偷偷和姜引港做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也不害怕姜引港发现他,然而这会儿他真正和姜引港在一起了,他却总觉得不太真实。姜引港的表白和吻好像正在膨胀的肥皂泡,空有五彩斑斓的外皮,轻轻一戳就碎得稀巴烂。 人总是会对第一次做的事情印象深刻: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做爱……而姜沅几乎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与姜引港展开的,他的第一次性冲动,第一次自慰,第一次偷窥,第一次尝到爱情,全部是姜引港给他的。 想到这里,姜沅还要说点什么,却突然被姜引港扣住了后脑勺,整个身体向前扑,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姜引港吻上了嘴唇。充满占有欲的吻,姜沅的呼吸被姜引含在嘴里,亲吻、吮吸,两只互相渴望触碰的舌头缠在一起,毫无章法地舔舐着。他们轻而易举的抱在一起,在主持人的祝福声中相拥,隔着衣服也要贴近彼此。 新年钟声响起,电视上在放《难忘今宵》,窗外烟火秾丽,一朵烟花咻的一声在空中炸出一片金色,星星点点洒下来,绽放的红紫色绚烂狂舞,洒在姜引港和姜沅的身上。房间里面暖融融,情人们歌颂爱情,身体渴望亲吻和拥抱。万家灯火时,所有人都在说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新年的第一个吻,”姜沅搂住姜引港的脖子,深蓝色的夜幕中炸开一片桃红色,“爸爸新年快乐。” 姜引港低头亲亲他,“新年快乐。” 初一早上要去给姜沅的爷爷奶奶扫墓,春节联欢晚会一放完,姜沅就开始眯着眼睛犯困,窝在沙发上打盹,姜引港刚把他抱回房间,手机就响了。 他接通电话。 “喂。” P21 方和死了。 死在除夕夜,是被旧楼上掉下来的钢架砸死的。腊月二十八开始工地放假,方和没地方去,除夕那天仍在老棉厂宿舍的楼里过夜。据发现他的人说当时人已经被砸扁了,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拉上救护车的时候肠子拖在外面,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你说这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也太巧了,”姜引港的那位警察朋友说,“大年夜晚上,那么大一片地方,就他一个人,钢架还正好就砸到他身上了,像是老天爷故意砸下去的。” 困扰多时的噩梦如此轻巧地死了,姜沅常常感觉不太真实:和姜引港在一起,方和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好像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点。有时睡觉之前他还会忍不住问姜引港,“爸爸,方和真的死了吗?” 姜引港不厌其烦的回答他,“真的,他真的死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姜沅窝在姜引港的怀里,手指蹭过他的喉结,“怎么会偏偏砸中他呢?” “因为恶有恶报。” 姜沅从姜引港怀里抬起头,“那我也会有报应吗?我也是坏人” “不会,沅沅是好孩子,”姜引港笑了笑,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腕“如果真有那一天,爸爸陪你。” 死亡的概念在姜沅的脑海中产生过许多次,刀子拿在手里,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希望能有人来救救他,说到底还是心里存着念想。姜沅觉得自己最多也只敢杀死一只蚂蚁无论是杀人还是自杀,前者太血